更新时间:2019-01-06

海王:为什么《海王》赢不了奥斯卡最佳视效

一个月前，《海王》上映，我的亲弟弟告诉我，他觉得这电影非常好看，他非常喜欢。
我弟代表了主流的审美，我从来都代表不了。

我当时只是跟他说：“你信不信这个片子在美国上映以后，不会得到多少好评？”
确实如此，不过要说为什么，那又是一个过于长篇累牍的话题。今天我想说另外一件事。

据说《海王》导演温子仁对该片没能入围今年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大名单感到愤怒，可能中国的许多观众也在跟着愤怒，我个人觉得还挺正常的。虽然以《海王》的特效混个提名也很正常，但出现相反的情况，我也丝毫不意外。
需要事先说明的是，《海王》的光影是漂亮的，赏心悦目的，其对于海水的细腻表现值得称道。然而浪漫唯美的光影描绘远远不是特效的全部，如果说铺天盖地的“光效”等同于“特效”的话，我们的《蜀山剑侠传》或是《新白娘子传奇》恐怕早已领先《星球大战》几个时代了。

而什么是顶级的特效呢？一类是《银翼杀手》、《阿凡达》，前者通过科技手段刻意将一个颓废没落的未来世界蒙上了一层赛博朋克美学的面纱，后者除了将异星球描绘得美轮美奂，而且许多特效都是为卡梅隆想象世界中的独特细节服务的（比如外星人与战马互通的方式）；
另一类，也举两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魔戒》和《泰坦尼克号》。看《魔戒》的时候，我还在念初中，观影量不算大，所以当时的观影体验是很不适的，因为那些兽人和半兽人都太丑陋太不完美，就连理应最梦幻的精灵族也显得过于真实，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理解到，为了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宛如我们所经历过，同时又保留着魔幻本质的世界，导演杰克逊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而《泰坦尼克号》更是一个极致，如果算上货币贬值，这部依旧是影史上砸了最多钱在特效上的电影硬是让一个模型变成了大银幕上的一艘巨轮，而那艘并不存在的巨轮之上，每个人的命运都足以牵动人心。

说回《海王》，看完这部电影，从视觉层面来讲，我很失望。作为一个根本就不热爱海洋的人，温子仁导演描述的海底世界仍然没有给我任何耳目一新的地方，其奇幻程度甚至还不如纪录片《海洋》。《海王》中的亚特兰蒂斯，只是把科幻电影中的都市构造模块“海洋化”了，如果拿掉那些海水，亚特兰蒂斯可以瞬间变成一座天空之城。
温子仁属于那种很聪明很勤奋，但真的不是特别有文化的导演，他在爆米花电影时代的崛起是必然，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位电影大师。他所受到的文化浸染，是属于商业社会而非电影学院的，这导致他的作品与主流观众之间有着天然的情感连接，同时也导致了他的局限性。在这个海底世界里，一切都显得些许肤浅，比如飞车变成了“鱼型飞车”，海马变成了战马。温导的想法可能是一旦海马作为战马，那就可以和陆地人骑的马对应起来了，他觉得这样很酷，但我觉得这其中透出了浓浓的偏见与傲慢，似乎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去理解那些曾是我们祖先的海洋生物。他有很多机会去制造出一些真正的深海怪物，随便拿一本海洋科普读物来做参考就可以了，但他选择了用缰绳套住大白鲨。
说到底，《海王》中所传递出的想象力，不能说没有，至少不够。举两个例子，一是那条通往亚特兰蒂斯世界的海底隧道，人类发明海底隧道是为了隔离海水，为什么在海底世界的人们要参考隧道这一工程形式呢？
再有就是海王拉着媚拉躲进鲸鱼肚子（或者嘴里）那一段，他提到了匹诺曹，我的脑海里立刻回忆起许多年前读过的那个小木偶的奇遇记，他如何被吞进肚子，如何在黑暗的鱼腹内分辨着海草、岩石和小鱼，而这个鲸鱼肚子还不如皮诺曹遇到的那个有趣呢，它就像个华丽却无聊、闪着暧昧灯光的夜店VIP室。

所以这才是本质的问题，《海王》的特效水准（尤其是纯技术层面），绝对在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平均值以上，但如果你想要追求卓越，那么特效就不仅仅是铺陈，而是你对所描绘世界的全面理解。虽然卡梅隆从未登上泰坦尼克号，但我打赌他一定清楚那艘邮轮的每道门和每层夹板，清楚登船的那2207人都在哪里，在做什么。而《海王》里的世外桃源地心藏海，远看真是美到令人屏息，但无论海王还是观众，都从未真正走进那个世界，因为埋藏其中的，可能是空无一物。
为什么奥斯卡评委会连一个提名都不给《海王》？也许是评委们也被激怒了。当观众与网民们自认为掌握了所有话语权，专家与权威被置若罔闻时，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当全世界的营销号都在宣称《海王》的特效给了《阿凡达2》压力，温子仁是媲美卡梅隆的视效狂人；当任何一句公正（或从不同角度发出思考）的评论都遭遇了键盘侠，专业人士们很难不为此感到可笑和愤怒。
而当《阿凡达2》真横空出世后，我想不会有多少人再次拿出《海王》来做对比。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