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4-05

圣血:导演说

《圣血》是一部怪诞电影，由拍摄惊世骇俗题材著称的智利导演阿历让德罗·佐杜洛夫斯基自编自导，他的儿子艾塞尔·佐杜洛夫斯基主演。影片曾在戛纳电影节展出并获得巴黎国际科幻片电影节大奖。巴黎国际科幻片电影节规定参赛影片必须是世界各地的科幻片、恐怖片、怪诞片。电影节专门组织这方面的电影回顾展，探讨科幻片、恐怖片、怪诞片的艺术风格、制作技术、社会价值等问题。佐杜洛夫斯基是在听到一件真人真事之后拍的《圣血》。一个心理不正常的男子杀死许多女人，经过长期监禁后他被释放，开始写书。佐杜洛夫斯基与他长谈后萌发了创作此片的想法。
这部描写宗教、情欲、死亡的影片贯穿着弗洛伊德学说的观点：人类任何活动都基于人的本能欲望，首先是性的欲望。《圣血》中描绘的罪恶都源自人的欲望。冈嘉的占有欲，奥高的色欲，文身女人的肉欲。芬尼克斯犯罪，除去冈嘉的因素，也有其自身原因。童年时的阴影深深烙在他的脑子里：女人是蛇（文身女人不停地扭动身肢就像一条蛇），是诱人犯罪的魔鬼。芬尼克斯没有如父亲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雄伟的男子汉，他身体瘦小，性格软弱。每当他内心出现对女性的渴望，就产生幻觉，似乎自己正与一条巨蟒作斗争。这种得不到满足的感受转化为下意识要清除自己所受到的威胁。
影片的宗教主题是以《旧约全书》为导向。几个主要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是由于违反了“十戒”中的第一戒“除耶和华外不可有别的神”，第二戒“不可雕刻和跪拜偶像”，第六戒“不可杀人”，第七戒“不可奸淫”。冈嘉母子表演的“魔手”节目，以手语表现《圣经》中的《创世纪》：神创造万物，创造了男人和女人，蛇引诱他们吃禁果，结果他们被赶出了伊甸园。对于冈嘉母子来说，蛇的化身就是文身女人，她是这场家庭惨剧的根源。
《圣血》以《旧约全书》中《诗篇》里的几行诗作为尾声。它的大意是，一个迷途的罪人向神伸出双手，像枯土渴望雨露一样渴望神给他指明道路。尾声前的一组镜头，是芬尼克斯在警察喝令下神情肃穆地缓缓举起双手，嘴里喃喃自语：“我的手！”这双刚刚回归他自己的手，是一个祈求神指路的迷途罪人的手，也是一个罪人接受人间裁判的手。
手，是《圣血》的又一个主角。它既是暴力的对象，又是暴力的主体。冈嘉失去双臂之后，自己成了断臂“圣女”的化身，利用芬尼克斯的手去施行暴力。母子二人的情结完全通过手来表现。涂着红指甲油的儿子的手不仅使母亲能重返舞台，而且使她拥有“自己的”手。芬尼克斯的手能自动完成冈嘉脑子里想到的一切事。冈嘉身上哪处发痒，手会自动去挠；冈嘉想打毛衣，手会自动编织她想要的花样；冈嘉想弹哪首钢琴曲，手会自动去弹。因此，当芬尼克斯对冈嘉令他杀人稍有犹豫的时候，冈嘉大怒：“我是在用我的手！”这双手，已经属于冈嘉所有。直到冈嘉死后，艾玛把红指甲去掉，它才恢复为男性的手。
作为一部怪诞片，《圣血》首先描绘的是生活里的反常事物。一个被奸杀的女子被人捧为女神并为她盖了教堂；马戏班的大象死去，全体人员穿上丧服为它送葬；女人不穿衣服，而以文身蔽体；心智不全的病人被带去嫖妓；幻想成为隐身人，把各种化学药品灌进自己肚子里；埋葬尸体之前，把她们涂上白漆。其次，对某些情节的处理也出人意料。妒忌的妻子惩罚不忠的丈夫，不是用刀，用毒药，而是用硝酸泼他的下体；狂怒的丈夫报复妻子，不是把飞刀扔向她的胸部，而是扔向她的双臂。《圣血》充满各种反常的逆向情节。它们或表现在人物的行为举止上，或表现在人物表达思想的方式上，或表现在人物的衣着离奇古怪上。总之，它运用尖锐的夸张的手法使生活中的事物与众不同。
怪，并不是影片的目的。它的目的是让观众体会到客观世界畸形可怕。这种畸形与可怕，有时是骇人听闻的非真实的幻象，如红灯区里一个嫖客在艾玛面前狞笑着慢慢剥下自己的耳朵；有时是残酷的现实，如沦为妓女的文身女人把一个慓悍的嫖客带进幼弱的艾玛床边，对他说：“她是哑巴，你随便怎样都行，没有人听得见。”
怪，也不等于粗鄙。《圣血》拍得很精炼，镜头运用也很考究。芬尼克斯童年时代的闪回，是他精神病患者的脸部大特写化为鹰的头部大特写，鹰展翅高飞，在天空翱翔，落到马戏班的帐篷上——戏也就从这里展开。鹰是男性的化身，而性是贯穿全片的一条暗流。
《圣血》中人物表达思想的方式多用眼睛，很少对白。芬尼克斯几乎没有台词。它往往通过细节来营造气氛，而全片的怪谲气氛自始至终都很浓郁。芬尼克斯逃出精神病院，冈嘉在窗前接他。母子相见无言，仅默默对视良久。母亲一转身向前去，两只空空的袖筒一上一下抖动。穿着病号服的儿子脚步踉跄跟在后面。仅仅两个空袖筒的远镜头便营造出悲怆的气氛。
影片色彩浓郁。前半部的背景是南美洲一个近于色情业的马戏班，那是色欲横流之处，因此采用五彩缤纷的色调，其中很多时候是一片红——众多穿红色教服的信徒在红水池边跪拜红色的“圣女”。前半部内景的灯光也用红色。它象征着流血。后半部从精神病院到冈嘉的家，属于社会里的阴暗角落，因此色调以白色为主——白色的病房，涂白漆的女尸，穿白衣的女鬼，梦中白色的鸽群。它象征着死亡，表现出一种宿命的悲剧的病态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