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8-30

三夫:《演员说》

那天我拿了奖之后奖特别沉,比我想象的要沉很多。我穿着高跟鞋,脚都是颤抖的,从台上走到后台。那一段路很短,但是后台是黑的,地上有非常巨大的地灯,感觉似乎闪着万丈光芒,那一刻眼泪就“哗”——潸然泪下。
我想过我要得金像奖,但没想到是这一天,这一部片子。这个奖算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高潮,入行十几年,一切才刚刚开始。
其实我从小就非常清楚我要做什么,就是当大演员,大明星。这个“大”,不是大家认为的那种Superstar,而是戏比天大。
别人说我把野心穿在身上,我觉得这种描述挺准确的。没有演员不想红,没有演员没有野心。可能大家认为野心是一个贬义词,但是我觉得它是一种动力。
“野”字左边是一个“里”,右边是一个“予”,我觉得“里”就代表田地,“予”就意味着你必须给予这个田地非常大的力量。
我5岁开始学琵琶,12、13岁开始学京剧。感觉作为一个中国演员,会京剧的话会特别有意义。
小时候我的声线和邓丽君很像,又长着和她很像的娃娃脸,然后就参加唱歌比赛,模仿邓丽君唱歌,唱那些成熟的大人歌曲。第一次挣到钱也是因为参加这样的比赛,好像是500块钱,当时对于我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钱拿到手,即刻就在后面的商场买化妆品,瞬间花完了。
跳舞是从小一直学的,一天踢个几百腿。我是那种易胖体质,训练达不到那么高的强度就会容易胖。
我完全是来自于一个民间的女演员。网上所有的资料都是网友自行编写的,百度百科都不是我写的。我的年龄确实跟大家想象的不同,我比你们想的要年轻很多。
我曾经有很多被羞辱、自尊受损的经历。每个月都会遇到一两次。曾经有一次参加一个活动,我遇到一个前辈演员,想跟对方打招呼,只是想打招呼而已。但是我还没开口,对方就毫不客气地说“你让一让”,当时确实有点尴尬。
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断地在体验孤独、疲惫,每天都有一个时刻如同坠落深渊。
其实我没有怎么规划过自己的演艺生涯。当演员只能被选择。很长时间以来,我没有PPT,也没有经纪人,只是有一些合作上的朋友。
朋友说,这个机会可能你合适,你要不要去见见导演?我就去见。见了之后,导演和我聊的都是非常家长里短的事情,你平时做什么?你这几天在干吗?你最近怎么样?好像每一个导演见完之后,都会给我一个机会。
拿了奖之后,想见我的人多了很多,我的工作和生活节奏都比以前快了很多。这种状态是我非常渴望的。因为时间过得很快,女演员的职业生涯也就七八年,你做到头,也就那短短的几年。
在拍《冥王星时刻》之前,我已经有九年时间一直处于低谷状态。拍戏不多,一年或者两年只拍一部戏。什么角色和类型都尝试过。那段时间,我还不清楚自己的方向,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一个特别擅长的方法。
2013年左右,有一个契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去了纽约游学,在不同的表演、训练的地方都看一看。在美国断断续续生活了一年半,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我知道了自己有多么渺小,是微尘当中的一粒微尘。世界很大,你自己的那些愿望和想法可能真的微不足道。
2016年,我在章明导演的《冥王星时刻》里演了春苔。那个角色其实灵感来自于巩俐主演的《菊豆》,在我看来,她就像春天的苔藓一样富有生命力。
有一个导演御用了好几年的司机告诉我,春苔这个角色的名字,在章明导演的每一个戏里都有。有的时候是画外音,有的时候是一个角色,有的时候可能是某一个人嘴里谈论的一个女人。她第一次变成一个真实人物,就是《冥王星时刻》。
那个司机说,导演应该很想拍一个《春苔传》。我很好奇,导演对这个人物的设想是不是有一个原型。拍戏的时候他没跟我说过,我也没好意思问。
到拍陈果导演这个戏时,我觉得是时间点、我自己的表演技术、表演经验和角色要求都非常缜密吻合的一次表演。可以说是我对自己成长到某一个阶段的一种表达。可能每个演员成长到某一刻,都是为了这样一个属于他的角色。
我演的这个小妹,其实不是人类。她就是一条美人鱼,是美的一种代表和化身,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形式表现出来。为了演这个角色,我增肥将近四十斤,导致不来月经。胖到连家人、朋友都觉得你要病了。
整部戏断断续续拍了两个月。我有很多水戏,每次一拍水戏,就是我的生理期。五月份的海水还是挺冷的,水里有盐,浪花打在身上非常疼,演下来下半身基本上都失去了知觉。
我同学和接触过我的人,认为我是《大逃杀》里最后抱着娃娃出来的那一个女孩子。可能我最大的优点并不是我有多优秀,我只是忍耐力比较强。
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没有人见过我愤怒的样子。私底下也不会。就在表演当中释放和缓解。
《三夫》里面我的台词很少,会发出一种“海豚音”的啸叫,那是我小时候就有的一种技能。那时我上完晚自习,楼道里的灯跺脚才会亮,有一次我突然想试一试能不能多亮几盏灯,我就自己叫了一声,结果发现一整栋楼都亮了,同学们都傻了。自此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可以发这种声音,有时叫得厉害了,很薄的灯泡会炸。
有一段时间,我接触了一下心理学。心理学说人的性格、行为和意识,其实在很小的时候的某一个点就已经形成了。我觉得我是不是也是这样。这么多年下来,我外表看起来变化挺大的,但是其实身心还是停留在小时候的某个阶段。
小时候我长得比较丰满,非常害羞,于是就穿非常大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长大以后,知道这种丰满可能是一种优势,有一个阶段疯狂地穿紧身衣。
但是过了那个阶段以后,慢慢就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舒服状态。现在穿女装是我工作时候的状态,平时生活里我基本上只穿男装。
我比你们想象得要天真,也比你们想象得要狡猾。我觉得我可能比较像变色龙吧,在不同的环境当中变化。我挺喜欢变色龙的。有的时候比较像蛇,然后又很朴素地呆在树上。
别人说我“美”,我自己觉得挺陌生的。因为我觉得美需要沉淀,需要一种敬畏之心。而我现在还没有达到这种沉淀和积累。
还有很多人形容我“性感”,这个我非常接受,我也喜欢这个形容,因为这个特质我有。我的性感的出发点,并不是取悦别人,而是一种自信和生命力,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有大量的女性观众。
我特别喜欢一个女演员叫孟小冬。有一次看见她的一张剧照,挂了一个胡子,英姿飒爽,我很震惊,坐那想了很久,我说这个太厉害了。
我特别佩服这种雌雄同体的感觉。我最喜欢的女演员之一玛德琳·黛德丽,她是第一个穿西装的女演员。可能她们是我对女演员的另外一种意识的开启,她们身上不是说有男性特征,而是一种阴阳合一的浑然天成。
平时看电影,我看默片比较多。可能我的表演成长就是来自于默片。其实默片不仅仅只是卓别林那种肢体语言,大量的默片其实都是在探讨人性。它不像现在的电影节奏这么快,只能抓住一两个点,然后去铺陈人物的性格。
而且我觉得真正的大明星都出在默片时代,比如玛德琳·黛德丽,玛丽莲·梦露——不过梦露后来有一些彩色片了。还有最早的亚裔演员代表黄柳霜,我觉得那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女星的巅峰。
三四个月前,我拍了一张黑白照片,模仿黄柳霜的造型。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自己的照片。当时是杂志做了一个专题,找了几个演员,让每个人去选一个你想致敬的演员,我想致敬的就是黄柳霜。对我来说,她的东方性是做到最极致的。
另外一个把东方性做到极致的我觉得就是巩俐。这次金像奖颁奖时她也在,我没敢跟她说话。中途大家去上洗手间,我和她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全身就像过电一样的感觉。
我现在最希望演的角色是老上海的角色,我一直很喜欢旗袍,我妈妈以前就只穿旗袍。我会渴望去诠释中国的爵士时代,真正纸醉金迷的那种时代。
我没有算过自己这些年来拍了多少片子,也从来不进行总结和归纳。好几年前开始,我只要没有在拍戏,每年都会一个人去西藏。我很想吃素,但是没有这个勇气去坚持。
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工作不忙的时候,就觉得还是要拥有一个家庭。年轻的时候,我想象过自己三十岁时候的样子,希望是去了美国发展,参演一些好莱坞的片子。现在西方也去看过了,也回来了。四十岁的我应该结婚生子吧。
最近几年我开始学会遗忘,学会顺其自然,不再那么拧巴,不纠结。如果说做一件事就可以改变人生的话,我会选择做我自己。做好自己就是改变人生最重要的开始。
拿完金像奖之后,妈妈调侃了我一下,宝宝我们还有奥斯卡对不对?
她是希望我不要骄傲,也不要因为这个奖改变一些自己的坚持。很多时候,你看上去无比闪耀的东西,背后其实付出了非常艰辛的努力,但是可能你自己并不愿意去表达这种努力。
所以我觉得拿到这个奖对我来说是个鼓励,鼓励我之前十几年没有放弃过我自己。
之后,我要花大量的时间,对得起这个奖,继续拿奖,继续前进。
(转,研究学习自用。)

三夫(2018)

又名:三个丈夫 / Three Husbands

上映日期:2019-03-28(中国香港) / 2018-10-26(东京电影节)片长:101分钟

主演:曾美慧孜 陈湛文 陈万雷 麦强 邓月平 

导演:陈果 编剧:林纪陶 Kee-To Lam/陈果 Fruit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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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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