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6-16

0.5毫米:0.5毫米：老去与不曾老去的

本片也许是2014年度最有野心的日本电影了，聚焦于“老年介护” 这一日本最突显的社会问题，与获得2013年《电影旬报》年度十佳首位的《去见小洋葱的母亲》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视角与方式却大不相同。

它以一个失格的女护工佐和（安藤樱饰）为中心视角，透过与五位年老男性的相遇、相处与相离，来展示老龄化社会里老年人的焦虑与困境。五位老人的境遇虽各不相同，但共性却很明显——内心的孤独感、来自家庭的情感缺失、身体机能的衰退（尤其是性欲的无力满足），以及相对贫穷等。这其中，电影最想阐释的是老去之人的内心世界。

影片在此用一种近乎失真的方式，来引起和串连佐和与五位老人的关系。无家可归的佐和，目的不明（只求被收留而非骗取钱财）、方式暧昧（以老人的过错相要挟），却达成了现实中难于企及的理想化效果（老人的身心得到治愈）。导演对类似场面的失真处理显得别有意味，佐和与每一位老人的相遇与分离，似乎都那么巧合与刻意，预示了现实生活中此类事件的不可遇与不可求。

影片也试图借此表明，现实生活与精神世界中的孤独感才是人之将老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他们或是一个人跑到卡拉OK里借宿，或是一个人在停车场里扎陌生人的自行车带，或是一个人到书店偷青山裕企的少女系情色写真集，要么孑然一身，要么与外界关系疏远。而佐和则是导演在电影中设置的一个理想化的存在，她更像是一个不含立场的旁观者，随同摄像机引领观众暂时放下纷乱的思绪，去走进每一个老去的生命。

导演在佐和与每一位老人相处的过程中展现出的对于生命的尊重与理解，是影片最大的华彩。电影没有纠结于日影固有的思路，诸如对老年性欲乐此不疲的描绘（如《键》《疯癫老人日记》等），只是很克制地点到为止；也没有沿袭日式传统意识里的生死悲悯与同情（如《楢山节考》《望乡》等），而是借佐和（摄影机）的眼睛来尽量凝视老人的表情以及表情背后的故事。所以义男老人（津川雅彦饰）在面向佐和讲述自己年轻时的从军经历以及对于战争的态度时，摄影机以平行高度一动不动地记录下他絮叨数遍的说辞，此时的处理，与其说是为了表达电影的战争观，不如说是借战争来更好地理解老人的人生角色与心路历程。正是这样看似多余的赘笔，构成了观众对老人内心世界更真实的认识。

电影到此时，已经达成了对于老年介护主题在现实与心灵层面的双重描绘，但导演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试图延伸到更深远的人性中去。因此电影的最后一段故事刻意与第一段故事形成闭合，视线也从老人转向佐和，试图通过对佐和内心的诗意描绘，来完成更大的创作野心。但遗憾的是，此前一直作为理想化（虚幻）存在的佐和突然被当做主体加以呈现，难免会让人有牵强之感，也与之前流畅的戏剧节奏产生割裂，甚至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导演对于当下日本社会老龄化问题的描绘，因其切入点与视角的不同而呈现出新意，对人性共通的探讨与尝试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作为资深电影人奥田瑛二的大女儿，本片只是33岁的安藤桃子的第二部作品，在担任执行制片人的父亲的支援下，本片呈现出超越导演年龄的沉稳与老道；而佐和的扮演者、二女儿安藤樱在演艺道路上的表现则更为抢眼，不到30岁的她已经凭借《家族的国度》及本片两次拿下《电影旬报》的最佳女演员奖。自然、真切的表演风格让她成为年轻一代女优中最杰出的演技派代表。据说身为作家的母亲安藤和津参与了本片的料理指导工作，而安藤樱的公婆柄本明与角替和枝也齐齐上阵帮忙，让这幕关于老年人内心与情感羁绊的电影，多了现实中的谈资与不同向度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