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6-09-16

93号航班:不要让爱变脆弱

又是911,一晃已逝去五年。

2001年的今晚,那时上网的人不多,QQ上那时只剩下远在澳洲的nicole在线,“看呀,世贸中心坍特了”,我甚至以为她在看科幻电影,直到点了她给的链接,我急忙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回家打开电视。

很长时间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的很震惊。

今天凌晨时分,我又特意从书架上翻找出保罗·格林格拉斯的“FLIGHT 93”这本DVD,它就放在Michael Moore的“FAHRENHEIT 9/11”旁边,重新看了一遍,依然颤抖于五年前的美利坚高空。

21世纪应该是自911开始的。“9·11”事件不光是飞机上和世贸中心里那些受害者的灾难,它的影响应该是泛人类的。911之前,世界只有一个美国,911之后,美国到处出现;911之前,世界只有一个拉登,911之后,世界上有一千个拉登。

当然,我不是政治家,我也至今没有与谁结怨也不存在宿敌,所以我这里对恐怖威胁的理解不是拉姆斯菲尔德和迈尔斯签署的《国家反恐怖战争军事战略计划》中的“伊斯兰极端主义”,也不是上海合作组织定义的“三股势力”,我指的是另一种,人性里对爱的剥夺与被剥夺,这威胁已无时不处不在。

“FLIGHT 93”整部片子里重复最多的声音不是惊恐的尖叫,而是一句句蘸满深情的“I love you”。当人们发现自己被劫持,身处预感无法逃脱的厄运,虽然气氛经历从平静走向混乱,再到崩溃,但无论何种情形下,“I love you”都成为乘客选择与地面亲友通话的结束语,丈夫之于妻子,情人之于爱人,女儿之于母亲……事实也是这样,美联航93次航班坠毁前,确切的说,是乘客经过投票表决决定奋起反抗夺回飞机前,许多乘客都给亲友打了“告别电话”,马克·宾汉给他的母亲的电话是“妈,我是马克,我只想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爱你”,桑德拉·布拉德肖给丈夫的电话是“我永远爱你和孩子们”,托马斯·伯内特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亲爱的,我爱你”,一个女乘客这样结束了和家人的通话:“行动了,每个人都在往头等舱跑,我也要走了,再见,亲爱的”。不仅飞机上,当时在纽约,那些被困在世贸中心大楼里的人,在最后时刻通过电话留下的最后留言也是熟悉的“I love you”,受困的梅莉莎在失去联络前留给丈夫西恩的电话留言是“西恩,是我,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爱你,我被困在纽约的这栋建筑里,可能是飞机撞上大楼或炸弹爆炸,我们不知道,但到处都是浓烟。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爱你,再见……”五年过去,再听这些声音,仍能体会当时的惨烈,同时体会到人性在最后时刻的余光,那就是“I love you”,爱。

那个纽约的上午,最不堪的镜头是世贸中心受撞击的81层以上,烧着的灼热让得不到求援的人们只得选择弃身,一个接一个……有幸存者回忆,他亲眼看到一对情侣手搀手从上面跳下来……直到今年3月,人们还在世贸遗址旁的德意志银行大楼楼顶上再次发现600多块死难者遗骨。数据显示,那段时间纽约警察局109分局共接到上万件遗骸,也许只是身体的某一部分,一只手,一条腿,至今2749名死难者中只有1151人被验明安葬。当时《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在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中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报道的着眼点不是爆炸的飞机和坍塌的大厦,而是飞落在路边在耀眼的阳光和弥漫的尘土中静默的纸片。这些已经被灼伤的办公文件、明信片、工资单和照片,它们曾经属于世贸中心的某间办公室,每一张都与一个人、一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被地狱之火吞噱,只有残存的纸屑仍然在证明着他们的存在。对于任何灾难,人永远是可能造成的最大损失。我想,那对搀起手从高楼坠下的情侣,在他们迈身出大楼那刻,他们也一定相视说着最后的“我爱你”,同样的,在他们经历着生命不可预测的无常,在不安里,爱成为他们彼此最后的慰籍。

遇难者选择用爱压抑他们的哀伤,而生者往往选择愤怒与复仇来压抑哀伤。911之后,报复行动被迅速采取,2001年10月8日,距离“9·11”发生还不到一个月时间,美国出兵阿富汗,目标直指发动“9·11”的“基地”组织和为“基地”组织提供庇护的塔利班政权。这次军事行动美国得到了世界大多数国家的认同,这在二战后非常罕见。战前民意调查中,美国有75%民众认为即使这场战争会使阿富汗无辜平民受到伤害,他们仍支持进攻。复仇的心,总是坚定而残酷。这也难怪,《华盛顿邮报》在今年6月29日到7月5日曾做过一次网上在线实验证明,即使911已经过去五年,但至今观看30秒世贸中心大楼遭袭的短片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政治观点而直接提高他对总统处理恐怖主义方式的认同度。我不由问,爱与复仇,那种才是人性的本质。

正像美国一位叫做威廉的牧师说的,“经过911后,人们都意识到了脆弱”。记得灾难发生那期的《财富》封面是一个刚刚从世贸中心废墟砖出来的男人,满身灰尘,灰头土脸,一手拿着个黑色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着手帕掩着口鼻,匆忙地往前走着。当时,这位来自新泽西州58岁的投资顾问法恩刚刚在世贸北塔开完会。在经历了那次生死惊鸿后,法恩说,那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生命真的很短暂。人的一生中除了普普通通的事情之外,其实什么也做不到。你的生命可能在一瞬间就被夺去”。从此他从一名工作狂变得懂得享受生活和爱,他和他的妻子都认为,他们在过去五年里的收获要比过去三十七年里的收获多得多。爱,才是人性的本质。其实复仇又真能带来什么,生命是嬴弱的,对于谁都一样。“FLIGHT 93”里,在飞机上,无论恐怖分子或者受害者,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相似的,从不知所措到惊慌,彼此因为恐惧而向不同的神祈祷。在印尼,有人至今在同情制造911的恐怖分子,认为他们因为除此以外再没有其它办法向美国复仇。之后呢,我们也看到,美国的复仇同样没有使这世界变的更加安全,倒是让更多人看出石油才是这次反恐战争的真正目的。美国大兵的日记里记录了他们在伊拉克的恐惧:很多执行任务的士兵一到大街上就把事先做好的牌子挂到车外面,上面用阿拉伯文、英文写好“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希望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这样的牌子被联军总部没收了很多很多,还有些牌子上写着“我让你活着回家,你也让我活着回家”。

复仇的灾难是所有灾难中最可怕的。其实原本灾难并不可怕,人的生命本就无常与脆弱,灾难从来不可预测防范,生活里听说过太多的飞来横祸,一个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命运可能因一次选择,一个犹豫,甚至一个闪念,被鬼使神差般改变,也许你坐在办公室里正遇上火警,你只会后悔你不该那时那刻在那上班,但,假如你了解到原来那是另有其人在操纵,灾难幕后是实际很久以前就有人精心算计这幢楼,算计这时这刻这幢楼里的生命,就会十分可怕。从来都说人是万物之灵,而一旦万物之灵缺失了爱,就堕落成为万恶之源。

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对911自己的看法。确实,除了恐怖主义的表象,对“9·11”事件的认识完全可以涉及到一个人抑或一个国家的价值取向和对人性、人权的理解。刘亚洲曾在他的《信念与道德》演讲结尾部分以“9·11”事件当作考验我们民族道德水准的典型参照物。那次演讲的时间正好发生于“9·11”事件一周年,我摘录了一段放在这里:

“当‘9·11’事件发生的时候,在我们国家,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弥漫着一股不健康的气氛。9月12号的那天晚上,赵粤给我打电话说,北大和清华的学生正在敲锣打鼓。我说中国足球队还没有出线呢,中国队出线要到10月7号,那是最后一场,中国对阿联酋。赢了就提前出线进世界杯。隔了片刻才知道是中国大学生在庆祝美国‘双子星’大楼被炸。我国有一个记者代表团,当时正在美国访问,看到世贸大楼被撞,这些记者团的成员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是一种文化的浸濡,这不能怨他们,他们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结果被宣布为永远不受欢迎的人。我在北空,那几天部队来人看我,我都问他们对‘9·11’什么看法。众口一词:炸得好。后来我讲,这是很悲哀的。如果是这样的人爱中国,那中国还有救吗?……

为恐怖叫好很恐怖。中国文化教育出来的中国人。首先漠视和轻率自己的生命,才会对他人、他国的生命也视如儿戏。自己没有珍惜生命的权力,也不许别人有。鲁迅早年前批判过的‘看客’心态就是这么炼成的。中国人看杀别人,无不兴高采烈。统治階級故意把人放在大庭广众下去杀。被统治者就在大庭广众下享受了统治者的快感。特别在凌迟处死犯人时,连续三天,人山人海。连小摊贩都在那儿摆摊。刽子手还出售沾血的馒头。今天没有凌迟了,但当众审判也是这种习惯的延伸。当年如同过节一般去看杀谭嗣同六君子的国人,甲午之役中怎么能不丢掉台湾?他们的子孙——我们,如果还和他们一样,又如何解放台湾?公共汽车上一个歹徒逞凶,万马齐喑。就凭这样的人去解放台湾?就凭这样的人怎么去实现四个现代化?你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又有什么用?我早上锻炼的时候看电视,《早间新闻》的广告节目,最畅销的产品是什么?防盗门。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你看我们住的就像笼子一样。我在成都住的是前几任成空政委的房子。我进去一看,哎哟,我进监狱了。窗子上、阳台上到处都是防盗栅栏。我让拆掉。前些天有一本书叫《中国可以说不》。我说,你是可以说不,但你是在防盗门后面说不。这不是勇士,而是懦夫。乔良说的好:‘连看见鸡鸣狗盗之徒都要躲着走的爱国者,偏偏胆气粗豪地对遥远的列强说不!’”

我还在今天的报纸上读到这样的新闻,9月2日10时20分许,3岁零9个月大的小任湘在跟随母亲买菜回家的路上,被一名陌生男子抱起扔下天桥毙命,而该男子随后跳桥身亡。借用任湘的父亲的话发问“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让我们变得对生命如此冷漠,这是一种比恐怖主义更值得恐怖的情绪。这个世界是由两部分人组成的——认同的人与不认同的人,无论这种认同是基于贫富、爱恨、制度、文明,当不认同的人越来越多时就会导致其中一部分人走向极端。我没有自信,如果当时是一群连在公交车上也不知道让座的人聚集在双子塔楼里,谁会把捷径主动让给老人和妇女,谁会为牵着导盲犬从楼上走下的盲人闪出一条逃生的通道。当我们看到别人纪念这场五年前的悲剧时,我们是否想过曾在我们国度里发生过的那场长达十年的悲剧今年也正好是四十周年。五年前的悲剧摧毁的是一座大厦,而四十年前的悲剧则摧垮的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坍塌了道义、廉耻,充满虚伪和背叛。911留下一个被纽约称作空洞的零号地带,十年动乱留下的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断层,如果我们自己不正视,我们迟早会面临一个不是恐怖分子制造,但照样“四处起火”的世界。

五年,美国人已经从911的情绪性震撼渐渐回归到理智世界,因此我们看到了例如“Loose Change”这样的怀疑,虽然我并不认为“阴谋论”正确,但至少政府对于发生这样的事件是必须对之前的掉以轻心承担无可推卸责任的。运筹帷幄,未雨绸缪,我们也有这样的责任,更何况布什的智商在美国列任总统中只排倒数第二,而我们的集体领导从来不缺“大智慧”。

今天,纽约自由女神像下的炮台公园尽头摆放着一个非常奇怪的地球雕塑,球体被挤成椭圆形,里面的结构也完全暴露出来。这并非是什么现代艺术,这个地球雕塑原来摆放的地点是在世贸广场上,如今它像是对人类的一个极大讽刺,我们亲手缔造的和平期望在自己用复仇的心操纵的灾难里可以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I love you”,我们应该感激那些频于死亡危机中的人们,他们用这样的遗言向我们证明并让我们相信人类终究来自于爱而最终将归于爱。虽然和平和爱在我们眼里会显得如此脆弱,就像炮台公园内停放的地球雕塑,但却是人可以在生命最后发出的最后声音。此刻我又想到拍下911第一个撞击镜头的法国摄影兄弟说的那句话,“我们不该想911是个3000人遇难的日子,我们该想到那天有1万5到2万人被拯救”,是啊,换个角度看世界,这世界还是充满爱与美好的。人类可以被毁灭,天体碰撞、超级火山、外星物种入袭,但希望不是被人类自己毁灭。

珍视爱,不要让爱变脆弱。这是我今天唯一想祈祷的。

晚安,I love you

(原文地址:http://mopa.blogbus.com/logs/3289146.html)

93号航班Flight 93(2006)

又名:93号航班(电视电影版)

上映日期:2006-01-30片长:89分钟

主演:杰弗里·诺灵 Brennan Elliott Kendall 

导演:彼得·马克尔 编剧:Nevin Schrei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