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5-21

寒夜:人世间最残忍的抛弃,你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秋的冷，阴郁。早起阳光很好，南窗下温暖着。到了午后阳光稀薄，屋子里开始泛起凉意。夜晚来临，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周身。还没送暖，是北方极难耐的时节。宣用他拖着病体预支的半月薪水，买了四分之一块蛋糕，为的是给树生庆生。即便在那样的年月里，他依就记得这样的事。两个他爱的和爱着他的女人，为何就不能和睦相处？

这夜睡得极不好，母亲的呼噜声仿佛从未有过的清彻。我的头很痛，脑袋中全是宣离世时的凄苦，那个他极爱，爱至骨髓，那个他极念，念到血液都凝固了的女人，树生，在他望穿秋水的眼里，终究未露面。

她一直想回的，一直不断的给他写信，给他寄钱。他只是隐瞒了自己的病情，他不愿牵拌住她，她是那样美好，那样无拘无束，还有另一个执着于她的男人。他把所有的痛苦自己承受，他爱她到极致。然尔他同样爱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明白她们为何总是争吵。明明都是希望他好，却总能生出事端来，让他在落迫的年月里，只有更加的难受。

你看我的这张脸，会不会骗人呢？

宣从这句话开始，仿佛就柔弱了下去。柔弱的除了性格，还有身体。于是，在每一步的艰辛中，我都替他捏着一把汗，我希望他可以摆脱这些枷索，我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敢于表达自己的心声，不要如此隐忍，我希望他坚强的站起来，落地有声。我爱看他笑的样子，美极了。

他终究是越来越虚弱，一整天喝不下一碗粥，慢慢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他每天在心中跟树生说话，只是不再写信。我害怕看到那张愁苦的脸，因思念与无奈而生出的落寞，以及深深的自责，他没有错，为什么要自责。一切只因太善良。

这天，他勉强撑起病体，去街上转转。通货膨胀的岁月里，一颗白菜可以卖到几千块。宣攒着几张破纸币，路过国际咖啡厅，他在窗格上看到树生在里面端坐的样子。这是她常去的地方，她总是这么光鲜亮丽，烫的新的发型，穿着极考究的面料，偶尔出去跳舞，喝红酒，国际咖啡厅是她经常消谴的地方。

即使如此，宣也知道，树生不是一个坏女人。这只是她的生活方式，她爱这样的生活。有时她也无奈的。母亲总是看她不顺，那是生在两个时代的女人。但同时深爱着他。母亲总是看不惯另一个女人抢走她至爱儿子的爱，更何况这个女人本是她不喜欢的。

他走进去，坐在以前跟树生坐过的桌子前。他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自己的对面。他仿佛看到了树生的脸，极温柔的，带着笑的，深情的看着他。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他开心极了，朝着对面微笑，端起咖啡，作邀请状，一个人幸福的喝着。那一刻，我看得见他的幸福。

只是走在路上，他又哭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下床。

尔后的几个月里，宣吃得越来越少了，也基本上说不出话。他只是时不时的转动着眼珠，极力的在寻找什么。母亲知道，他在找她。她终于不忍了，要写信让树生回来。她愿意放弃她所谓的尊严，愿意写信让她回来。只是宣阻止了她，轻轻的摇头，他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他希望树生过上好日子。

抗战终于胜利了。宣走得也是那样安静平和，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叫，没有波澜壮阔的挣扎。他望着树生的照片，脑子里满满的回忆。一切都是美的。他是那么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我不知为什么，一整夜没睡着。潜意识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磨着我？母亲也是翻来覆去，不时的还有小老鼠的吱吱声。好象谁在电话中跟我说爸爸病了，外婆去世了，谁家的孩子没有了，我也没有家了。

后来树生回来了，只是没找着宣的坟。她不断的亲吻着手风琴，那是宣送她的。

再后来，天亮了。

人世间,这是最残忍的抛弃.你们都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似年的年华中,将是何其的寂寞.

再见,我的爱.我的挚爱.在这漫长的离别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

愿它温暖我的心,给我力量,直到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