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的片子,《童话》是越来越放松的影像,就像吴老师说的,任由这些素材铺陈的基底是十年时间冲出的河床,所以水怎么流都成立,都舒适,都顺。这部新片的结构已经脱离我们习惯于“分析”的“影像结构”与“影像语言”了,至少我在观看的时候,已经抛弃了一种“阅读习惯”,进入到一种对画面的感受。如果说《斯芬克斯》里还能读出诗歌的节奏,剧场概念在影像中的使用,那《童话》已经彻底溶解在沉浸式的感受中。不禁思考一下,这种从视觉语言的创作到写作式的构成再到体感激活的过程是如何达成的?“影像”退回到“关系”里,影像不再呈现影像记录的结果,影像呈现的是影像如何形成的过程。在孩子们拿起摄像机和梦奇一起互相拍摄的游戏中,在把玩机器的情节中,画面从一个视角跳到另一个视角,从一个人交换到另一个人,那些拍摄的具体内容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取景框因为嵌套瞬间联动了起来,“影像”成为一种行为,一种互动方式,一种关系的粘合,这些素材的形成触及到最本质的东西——对于关系的想象与创造,体感的也因此被转化出来,非常强烈的被吸入影像的生活中,实实在在的日常、绵延不断、也带着突如其来的温情和浪漫,当它结束的时候也不觉得有欺骗性的时空断裂,因为这些关系确实发生过也正在发生着。我突然觉得这部片子非常的“女性”,这里的“女性”并不是惯常意义上的“女性视角”、“女性气质”或者其他什么概念上的女性创作标签,是态度,一种社会性别决定的对待事物的态度——男性总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试图定义和书写什么,而女性,因为位置有限、身份多重,总在动态关系里探索、寻找、分享和感受变化,“我”不再是一个角色,而被弱化成一个节点,社会困境的背面也许就是创造的敏锐与动力。
什么是童话?《童话》对童话的重新定义不是虚构的幻觉,不是甜蜜的小确幸,不是昂扬的正能量,是在现实当中的“发现”,人人心中都有,孩童有,成人也有,即便他们的童话已经被现实压抑,我更愿意把这样的童话解读成一种坚持和相信,或者某种对人性的期待。在梦奇、方红和琪轩一起学习列侬的歌IMAGINE的情节中,当梦奇在干枯的树林中读起那句歌词 “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分裂的国家、对立的阵营,大家都没有财产,就不会再有无数贪婪和饥饿的人。。。” 方红说 “ 这样的世界不可能是真的,但我很希望他存在。。。 ” 那个 “多么希望的存在” 就是我看到童话,它是残酷现实中每个平凡人都有的美好期待,是具有公共性的童话。
十年,影像行动为乡村打开一条重新对话的缝,新关系中产生的共同期待透过这道缝隙慢慢渗透、流淌,汇聚成这个现实童话的载体——村里的蓝房子,现实与想象,似乎在这里,谁也不会再抛弃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