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Blind Eye)是法国动画学院学生的优秀毕业设计,故事很简单:

生活在地底的人们对头顶的一个大洞甚为崇敬,以之为神。主角母亲祭祀途中因女儿偷吃祭品而回想起祖母被献祭的往事。祭祀之时女儿再次偷吃,被判献祭。母亲一番挣扎后冲向神坛试图拯救女儿,结果母女二人被大鸟一波带走,来到洞外。醒来发现祖母也在洞外,祖母嘲笑地底人居然崇拜一个地上的洞,随后女儿便发现祖母一群人正热情地供奉着天上的太阳,其所作所为与地底人对那洞并无二致。

这个故事,有人辨析楚门世界之真假,有人看到盲目崇拜与无知的危害,有人断言只是在说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故事显然想说,洞外的人对着太阳崇拜也是一种愚昧,但只要作者不出来给个明确的定义,观众怎么解读都可以。我看到的是,井底之蛙也拥有自己的大千世界,我们该做的事不是嘲笑井底之蛙,而是彻底反思我们所面对的世界,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决定了人类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井底之蛙会不会被更高级的文明所嘲笑。

《庄子·秋水》有云“夏虫不可语冰”,我们都解释为夏虫目光短浅。若反其道而释之,换个角度思考,夏虫何必语冰?或者说,井底之蛙是否有出井的必要,以及,井底之蛙究竟能否出井?有人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亦有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呐,只要有个立场,就会屁股决定脑袋,和虫子没有区别。怀揣千岁忧者,我们认为其睿智、渊博、境界高。得过且过者,我们通常持批判态度,认为他们没有更高的追求,境界太低。

所谓高低,需要比较。有高才有低,有低才有高。那么太阳之外呢?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们现在知道,太阳外面还有别的星系,有更广阔的宇宙,有更多的未知,外部的广阔凸显了我们的渺小。按照不可知论的理念,未知的外部包裹了已知的内部,假如我们永远无法探求到未知,那么现代科学家们的全部努力又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缘木求鱼、刻舟求剑、自以为是。当然,大多数人不是不可知论的信徒,现在大家都坚信,我们能够通过科学知晓世间一切,所以这么评价科学家是错误的。

如果我们不能去批判刻苦钻研的科学家们,那么我们也不应该去批判那些地底崇拜大洞的人,因为洞里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他们不知道外面,就像夏虫不知道冬天。倘若他们不需要外面也能正常的生活,就像夏虫不需要明白冬天,因为它们在夏天就已经过完了一生。那么,外面对地底人、冬天对夏虫,还有没有意义?没有,也不需要有,反正夏虫活不到冬天,反正地底已经足够广阔。

井底之蛙之所以可笑,是因为我们在井外面。一辈子出不了井的井底之蛙,并不在乎我们的嘲笑,它们活得很好。正是外部的存在才决定了井底之蛙境界之低。若外部不存在,井底之蛙的全世界就是井,又何来批判和讽刺之意味。

假设我们现在的眼界即使扩展到了已知宇宙的全部边界,但那对于所有的外部未知来说也依旧不过是个井的话,我们是否需要嘲笑自己?我想也不需要,因为我们没有资格,我们只是被更外面的东西嘲笑的对象。

只拥有内部,我们便永远无法证明自己的无知和愚昧,只有知道了有外部,我们才能感受到这一切。如何去到外面?难道现实世界也有动画里一样的大鸟能方便带我们出去吗?我们常常想,因为我们不是夏虫,就算生活在地底,我们依旧能拥有天空。可当我们这么想的时候,我们还应该探究一下,我们究竟是不是夏虫?是不是井底之蛙?是不是另一种地底人?

已知给不了我们上述问题的答案,只有未知可以,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不断探索未知。探索未知的精神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竭力证明自己愚昧的行为非常宝贵。


盲眼Blind Eye(2019)

又名:盲目 / 全能之眼

上映日期:2019-06-15(法国)片长:6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Isabela LITTGER DE PINHO Bruno COHEN Rohit KELKAR Yujia Wang Germaine COLAJANNI Rohan DESHCHOUGULE Deigo PORR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