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26

胡桃屋:所有的强大都是幻觉

算起来,向田邦子因空难过世已经整整30年了。代表作《胡桃屋》在她去世前5个月发表。今年,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日剧播出。这是继1982、1989之后的第三次日剧制作。钢琴才女松下奈绪扮演女主角桃子。
桃子家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辛勤地工作了大半辈子快到了退休年龄,母亲视丈夫和几个儿女为所有的一切,桃子在出版社工作,一切看起来似乎不错,像剥开核桃看到的果肉,各自好好地呆在各自的核桃屋里。但是有一天,父亲出门去上班,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开头,酷似松本清张和向田邦子合作的《驿路》。向田邦子把松本清张的同名短篇小说改编成了一部电影,1977年上映,松本清张自己还在里面客串了一把杂货店老板。前年纪念松本清张诞辰100年时再度翻拍,深津绘里主演,仍然用了向田邦子34年前的剧本。
《驿路》是讲东京的一个银行高层职员,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到退休,在同事眼中,是个一丝不苟、作风严谨的好男人,唯一的古怪就是热爱高更的绘画。某天跟妻子说,他要出门旅行,从此就失踪了。警方调查发现,这是计划好的一次离家出走。他一辈子螺丝钉一样工作,终于扛到了退休,让家人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退休后,他要放弃他大半生追求到的一切,与年轻的秘密情人一起过真心想要的生活,就像高更头也不回地奔向塔希提……
要是没到退休,他就中途扛不住了怎么办?这就是《胡桃屋》的故事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京,桃子的父亲被公司解雇了,他原来的人生轨道崩塌,自杀未果之后选择人间蒸发。桃子和家人四处寻找父亲,意外地发现,父亲跟卖关东煮的中年女人过起了同居生活。想去质问父亲的桃子面对这一幕目瞪口呆——从前那个严厉却值得依赖、穿着讲究的西服或者和服的父亲,那个大半生都在罩着家人的强大的父亲,走在脏乱的小巷里,穿着廉价外套和女式拖鞋,提着一个塑料菜篮买葱归来。
他拒绝跟女儿回家。他说,“回去,我已经承受不来了。”
桃子迅速决定,填补父亲的空缺,让自己成为那个被依附的人、强大的人,守护家庭这个共同体。从此,她像打开一个名叫“共同体守护者”的程序,每天回到家门口,要先站一下,等脸上酝酿出笑容再走进家门。“封锁住身为女人的真正心情,将身体、心灵完全武装”,拒绝了爱她的同事,和一个她爱的有夫之妇,只为了母亲和弟妹们奋斗。
半年后,桃子居然撞见父母一起走进情侣酒店约会。她的绝不原谅和失去自我的全然付出,顿时没了意思。她的孑然一身更是像个笑话。共同体已经解体,只有她对此无知无觉。“家庭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曾经被父亲离家出走这件事打击最深的母亲,居然在桃子营造的共同体之外找到了自己秘密的小幸福,那么,孑然一身在为家庭奋斗的桃子,究竟所为何来?她突然感到空虚和挫败感。
所有的强大都是幻觉。不管是父亲,还是桃子。
人的心里都有一间“无用之屋”。这也是剧名《胡桃屋》的意思——本以为果实把核桃里面的小房间挤得满满的,打开一看,其实还有空空的房间,这就是“核桃里的无用之屋”。每个人的心里也有,有人终身不曾打开,有人因为偶然的意外走入无用之屋,就再也回不去了。如同桃子那逃走的父亲。
但是,因为逃走而获得的所谓自由,真的算是自由吗?
这个游走在信任与背叛,理智与情感,自由与束缚之间的故事,像是向田邦子的自白书——
生活中,向田邦子很像桃子,主动照顾家人,35岁之前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这期间,她与有妇之夫N先生秘密交往十多年,几乎无人知晓。一度分手,因为听说他从此酗酒就回到他身边。N先生人生的最后两年,因为脑中风行走不便,她忙里偷闲去看他,为他做饭,N先生日记里说,“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而听她写的广播剧,是他每日的必做功课,还在日记里留下点评,“有些平庸”、“感觉很好”、“开头表现倒是不错”。直到他也扛不住逃走了,而且逃得如此彻底——以自杀逃避到另一个世界。
N先生去世之后,35岁的向田邦子才搬出父母家单独住。她46岁时乳癌开刀并发血清性肝炎,右手几乎瘫痪,后来的随笔和小说都是用左手写的。她一生创作的电视剧本有千余部,广播剧上万部。
有人说她是日本张爱玲。其实她们文字风格并不像,题材也大不相同,个性更是一冷一热。向田邦子是个热情的人,她肯直面那些并不美好的人类本质。而且,一边失望,一边绝不放手。

胡桃屋胡桃の部屋(2011)

主演:松下奈緒 竹下景子 蟹江敬三 井川遥 瀬戸康史 原田泰造  

导演:渡邊良雄 编剧:向田邦子(原著)/篠﨑絵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