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简单,两个警察查办一个连环断手案,受害者都是女性,死前被强奸,并且斩断左手,扔在垃圾堆里。刘中选胁迫混迹于底层犯罪者之间的王桃,由她带他们锁定凶手身份。而在胁迫过程中,王桃得罪了贩毒团伙,被四处追杀,任凯在阻止追杀时丢了枪。而丢的枪被变态犯罪者捡到,并带走了被拷起来的王桃。两个警察重新开始寻找变态,刘中选找王桃,任凯找枪。而王桃在被强奸后,逃出地牢,变态在寻找王桃的过程中与警察相遇并殊死搏斗。最好变态被制服,最后一刻任凯露枪。而王桃也用另一把枪误杀了刘中选。
一直处在极端情境之下,暴力、逃杀几乎达到了《疯狂麦克斯》的程度。双雄叙事、不被体制完全信任的执法者,亦敌亦友的关系,延续了香港犯罪片的叙事模式。但同时又在此基础上做了巨大的突破,双雄之一是一个笃信武力和旧规则的警察,而另一位是一个拒绝暴力的非港人精英。而亦敌亦友则发生在一个老警察跟一个底层女小偷之间。
整个故事是执法者逐步意识到自己的罪责的过程。开场是一个自认为受害者的暴戾、迷惘、空洞的警察,用暴力追查正义,然而他呓语一般的汇报方式,以及随时掉落个人心理现实的画面说明警察并不在意所谓真相和正义。而刘中选通过欺压王桃,转移了自己的痛病,并将王桃推向了被害的深渊。接着在愧疚中决定面对现实,全力追查。他在复盘前案照片时(片子几近结尾,他才做出这种认真研究证据的动作),这种经典的场景在此处出现,所喻示的就是刘中选真正的走进了罪案,以一个“警察”的身份。之前他不停行走、翻查垃圾堆,却从未对受害者产生过任何情感,异化的情感因为愧疚感、罪责感得以复苏,因为正是他将王桃一点点推向死路。
所以结尾,当变态被制服,刘中选也必须死,甚至可以说他主动选择了死,选择了接受惩戒。
黑白色调起到了陌生化间离的作用,作为观众,你不会进入任何一个人物内心,只是目睹暴力不停发生,警察、小偷、瘾君子在垃圾堆旁游走。某种程度上,黑白也将血腥恶心转化成了混乱残暴。由此推想到《疯狂麦克斯4》,以黄色为主的色彩设计,而血液的颜色也做了处理和转化。只有这么做,才能将影片带给观众的冲击放在暴力本身,而非血液。这其实是两层视觉冲击。
前二十分钟,刘中选和任凯互相审视,刘在逼问时用车盖压住男人的手,这里的近景镜头是偏向刘中选的,似乎他只是在用他的方法问出自己需要的答案,而紧接着切到任凯的视角,一个从背后拍的远景,在这里才显示出刘中选实际上正在行使暴力。通过视点的切换,展现出了暴力的产生。而之后颇多类似的在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的跳入跳出。
最令人惊喜的确实是女主角,因为犯罪片里,特别香港犯罪片,女人的角色大致分为贤内助、蛇蝎美人、等待拯救的下女,而刘雅瑟塑造了一个行动和反抗不停的下女,会扑通下跪的同时举起刀,会在被逼到墙角的时候跳上车顶再跑。这是一个求生欲极强的女性角色,而且她的欲望是外化的,是不断通过行动来达成的,是身体性的。这让我想起了《罗赛塔》和《百万美元宝贝》,前者也是不断处在行动中的贫困女性,肢体动作已经去性别化了。而后者是时常处于暴力打斗中的女性,也处于情感异化的状态。
电影里有两个细节,一是王桃在前期的奔逃中一直是去性别化的,警察和毒贩拉起她就打,仿佛完全不顾及她是个女人,而他们动手的方式,其实一般男人打女人跟男人打男人的姿势是不一样的。王桃的女性身份被确证是在她敲女毒贩的门时,应的一句“阿桃”,然后女毒贩放下了防备心。第二次是捡垃圾的变态在她被拷在车上,一点点靠近并抚摸她的脸,王桃彻底丧失行动能力,惊恐无望。
这也就是说,在这个混乱而充满罪恶的城市,她的女性身份第一次凸显的时刻,也是她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的时刻,等待她的将是最残忍的处置,被奸杀被割去左手。
另一个细节,刘中选和变态杀手的仇恨与癔症都来自有缺陷的女人,刘中选是他的植物人妻子,变态杀手是他的没有左手的母亲。他们因她们生理上的残缺而愤恨不已,于是将仇恨转移到其他女性身上。而仔细一看,刘中选的植物人妻子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变态供奉的那座观音像是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