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患者的心态》中,循环叙事的构成基于一个有现实依据的场域模型。
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存在着不同的立场。当一个人回忆过去时,他常常会使用第三人称,这不仅仅是因为部分记忆的丧失,也是因为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诚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当我们回忆过去时,我们总是会不自觉的代入一个审视与批判者的视角,因为自我批判是一个总结经验,探索发展规律的实践。而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因为时间的流逝,人永远只能面向过去的自己进行批判,而无法对当下的自己实施这一过程。
这种审视与批判的视角,便是一种“他者的视角”,因为过去的你与现在的你,某种意义上已不是同一人。
一旦我们对这一过程拥有自觉,我们便会知道,在当下做出决定时,未来的你也同样可以对现在的你进行审视与批判;在这一条件之下,我们就会假设出一个来自未来自己的“他者的目光”。
这种“他者的目光”总是抱有“优化行为”的目的。我们生活中会有许多为过去的选择而感到悔恨的时刻,这种时候,我们希望能够改变过去的自己,而为现在的自己带来“正确行为”的红利。可以说,人在一定程度上,是“为未来而活”的,过去的正确行为,能为现在的自己带来红利,而现在的正确行为,能为未来的自己带来红利。
然而未来的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有时我们会为当下的快乐,而去为未来的自己作出“错误行为”。这时,在我们脑海中“预设中未来的自己”(下文简称“设未”),便会对当下提出批判,以此来左右我们将要作出的行为。这样的批判类似于上司对于下属的批判,也类似于超我对于自我的批判。
未来对当下的“批判”,与当下对过去的批判,是有所不同的,因为当下的行为是可以被改变的。我们在作出行为时,无意之间与“设未”产生了一种博弈关系,而在这个博弈进行的过程中,我们又在不可避免的迫近未来。
此处我们可以进行一个场域模型的假设:明天将要考试,而我仍在宿舍玩电子游戏;此时,我的脑海中幻化出了一个来自未来的,考砸了的自己(即“设未”),他表示:“是因为你现在仍在玩游戏,而害得我没有考好!假如你现在好好复习,明天的我就不会考砸。”他开始干涉我当下的行为(这类行为下文简称:和解)。此时,假如我与他和解成功,那么明天我就会考好;假如我与他和解失败,我就会随时间来到未来,并且成为他,即考砸的我。在成为考砸的我之后,我又会对过去的自己(即在宿舍玩游戏的我)产生批判。
在这个假设中,故事的开头与结尾构成了一个轮回,即一个单次循环。在这个假设中我们可以看到,假如和解成功,那么循环就不存在。因此,在这个假设的场域模型之中,达成单次循环的条件为:当下的我与“设未”和解失败。
在这个场域模型的基础上,我们可以认为,“设未”是“现在”达到“未来”所需要经过的一个媒介。
我们可以在时间轴上定义一个单位,将它命名为“一念之间”;在这个单位中,“现在”需要读取一个由“现在”通往“预设的未来”的进度条,产生一个“设未”,来使“现在”迫近“未来”。
如上文所说,在这个假设的场域模型之中,达成单次循环的条件为:当下的我与“设未”和解失败。在这一情形之下,“真实的未来”与“预设的未来”一致,循环成立;在叙事上,我们可以将“预设的未来”与“真实的未来”通过叙事诡计来进行混合,使“读取进度条”的过程不断地细分下去,在细分中达成嵌套,在嵌套中形成一个无限循环的结构,以此构成循环叙事。在这一叙事结构下,真实的未来并未到来,时间是停滞的,无限的循环是在“一念之间” 内,由意识生发出的。
《患者的心态》中一共存在两个“当下与设未”的关系,一是患者与医生,二是医生与灵魂。
在第一个关系中,患者预设出了“手术室”这一未来场域,并由这个场域派遣出医生这一角色来对患者进行和解;对于患者而言,天台是“当下”,而手术室则是“预设的未来”,和解失败后,患者成为了医生,即“设未”,此时主角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无法医治,故而接受了结果。
在第二个关系中,医生预设出了灵魂这一角色作为“设未”,然而此时灵魂并未要求和解,因为在上一次循环中,医生已经接受了结果。
在一次医疗活动中,患者是先于医生存在的,患者失去了医生也仍然是患者,然而没有患者的医生则不再是医生。而在一次抉择之中,当下是先于未来而存在的,失去了未来,当下仍然是当下,而失去了当下,未来则不复存在。
然而在我们实际上作出一次决定的时候,我们又不得不为了未来考虑,我们往往会为了未来的成功而牺牲掉当下的快乐,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把当下交付给了未来去控制。
控制了当下的未来是否是僭越的?在影片中,这个问题也可以替换成:控制了患者的医生是否是僭越的?患者受够了这种来自未来的控制;然而,想要消灭自己的未来,就得先消灭自己的当下。因此,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在这一过程中,他又不得不与象征着“未来控制”的医生展开斗争,这也正是关于自杀的心理斗争,这部作品解构了这次自杀,将其表述为4种状态的叠加:
1、未来的自己压迫死了现在的自己。
2、现在的自己通过自杀来杀死作为压迫者的未来的自己。
3、患者杀死了医生,放弃获得救治的机会。
4、医生杀死患者,渎职,失格,谢罪。
本片描述了如上所述的“患者的心态”,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