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Randy Quaid和Jay Baruchel的影迷。前者是好莱坞老牌男演员,70年代初就出道了。早期演过很多严肃电影,80年代已降也接了很多喜剧角色。属于那种可以幽默也可以严肃的全能型演员(《独立日》里最后捐躯的飞行员、《断背山》里的“月下老人”,职业生涯初期即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的《the last detail);后者演过《百万美元宝贝》,和Seth Roger那堆烂仔帮也合作过很多经典电影,如《世界末日》、《热带惊雷》等,属于新世代新星。
这是一部Old&Young模式的经典电影。通常此类影片拥有双主角,在跨年的关系中,由于社会阅历的不均等、价值观的碰撞,青年和熟年会因一系列事件引发矛盾和冲突,但实际上却相互依偎,都受到对方的影响。老/少还能对应观念上的父/子、师/生。这类角色设定注定表示这一定是一部很有教育意义的电影。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部电影从一次计划好的相遇开始,通过一系列看似漫无目的的散文式游荡,最终把一个令人惊讶的真相丢出来,告诉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认为,要解读这部电影,首先要对鲁本的遗言进行解读。鲁本死前这样说道:
坏运气,是你以为只是溃疡却是个肿瘤。坏运气,是你认识到你在虚度年华。坏运气,是你认识到什么才是重要时,已然太迟。
我个人倾向鲁本所说的“肿瘤”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观念上的,是一种无可救药的“人生的癌症”。具体说,就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显然从台词里可以知道,他最后已经认识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对鲁本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鲁本是个职业杀手,游走在道德和法律的灰黑地带,他给黑道打工,发放高利贷,从事一些恐吓、催债的非法活动。而年轻的安迪呢,无业游民,嗜赌成命。他向黑道借高利贷赌博,债墙高筑,连命都要垫了进去。从剧中鲁本和安迪的熟悉程度鲁本知道安迪住在哪里(还把他的猫拿了出来)。可得知两人相识已久。
全剧99%的时间都在围绕鲁本要求安迪去做人生“最后一个半小时”的事展开。在鲁本开车、安迪指路下,他们去见了妓女、去见了安迪的祖母、去见了安迪以前打工过的老板、虽然提到但没有去见成的安迪的女朋友。
安迪去见的人,分别代表男人的情欲、亲情、事业、以及爱情。而金钱、赌博,则是构成全剧的核心要素。我们再梳理一遍:情欲、亲情、事业、爱情、金钱、赌博,这六样东西几乎构成了一名正常男性人生的全部欲望机制。一个社会化的男人,终其一生追求的无非是这几样东西。这些东西处理的好坏,直接决定一个男人的社会地位和名誉。但是真的只是六样吗?对的,全剧唯独没有单独提到的是:儿女情。代表男人对后代的“传承”。
鲁本有没有建立家庭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贯穿全剧的叫安迪去完成人生最后的事这一主线来说,他一方面是完成自己的遗愿、另一方面也是把情感一定程度寄托在了安迪身上。鲁本最后自杀前把人生谏言和银行支票给了安迪,这就是他人生画上句点前做的最后的事。不管鲁本的死对安迪到底有没有教育意义,但是鲁本确实完成了对后代的传承的心愿,他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试图传达安迪一个简单又重要的人生讯息:不要虚度年华。
在鲁本和安迪一路开车的闲聊中,安迪告诉鲁本一些自己的事,鲁本也告诉安迪自己的事。仿佛老朋友在叙旧。Randy从鲁本闪烁又若有所思的眼神、时而凶相毕露时而温柔的肢体语言只中,不断构建出他是一个具备浓浓的哲学气质、多愁善感的杀手形象( 这部电影里的角色可能是Randy Quaid职业生涯里最独特的一个角色了:去掉了他擅长的漫画式的喜剧标记、变成一个操着澳洲口音,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人 。)而安迪,据Jay说这部电影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他扮演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游刃有余。整部电影的视听语言在加拿大安大略省汉密尔顿的风景、七八十年代的电台金曲、娓娓道来的对话中展开,把一个原本紧张刺激的故事抒情化,整体美学弥漫着散文式的怀旧和伤感。
在导演采访中,他提到做为独立电影的本片大部分投资都花在了请两位主演身上了。本片大部分场景都在车里展开,室内戏也只是炸鸡店、奶奶家。全靠对话推动的本作离不开两位主演的水准之上的演技。对于新生代演员的Jay来说,他显然更喜欢即兴表演,希望能加入一些自己创造的材料,导演虽给他的空间不大,有几场戏多来几个take,这种Jay受到限制的表演,却也是契合了影片中他扮演的角色的处境;而好莱坞老派演员Randy,则是“剧本派”,在导演设定的框架里完成一系列表演。在这里不得不提到Randy和杰克尼克尔森主演的70年代经典新好莱坞电影《the last detail》。导演称,在剧本创作阶段,此片是灵感之一。《the last detail》中,Randy扮演了一个因犯了偷盗罪被押送去监狱的年轻海军,整个故事在他战友和他一路去监狱的路上展开,杰克尼克尔森扮演的他的战友,起了同情心,一路上带他去吃了好吃的、喝酒、回了老家、去了妓院。期间Randy扮演的年轻海军好几次试图逃跑却失败。此片向《the last detail》可以说是做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点头。Randy1970年代的海军角色在2000年代的此片中却成了Jay的角色。此外,在《the last detail》的开头,长官对着两位海军说了好几遍“You are a lucky son of bitch”,和本片结尾鲁本留给安迪的支票背面的字一模一样。这种戏里、戏外的互文可谓非常有意思。
生命的终极意义,只有在死前可以得到证明。而这个证明并不是来自外界的判断,而是来自一种“自我认同”。在人死前,如果存在生命的闪回,那本部电影就是鲁本通过安迪去进行了一次”死前仪式”,一种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去完成一些未完成的“心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死得其所,实现真正的“放下”。鲁本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吗?对于一个行将终至的人来说,名誉、社会地位、金钱,甚至对人世间的牵挂,还那么重要吗?在赴死的路上,唯有轻装上阵,人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鲁本完成了对安迪的教诲,无论安迪最后拿着鲁本给的支票会不会再去赌博,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逝者心结已了、光明的门终将开启。
在故事后半段的一次对话中,鲁本问安迪,死后一定去地狱吗?会不会去的是天堂?说完他若有所思的看看了远方。
所以我认为这是一部忏悔和救赎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