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7-12

石碇的夏天:石碇的夏天 Summer Dreams_最熟最爛的季節

文/ 斯瑪特

「夏天沈落在貓眼的鐘面/ 沈落在栗子色的四肢/ 17塊一籃的桃子 /第4天就開始爛的夏天」夏宇《最熟最爛的夏天 _salsa》

這部等了許久的電影終於在2014年的七月裡看到了，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雖然趕著在影展工作結束後趕場，但20塊錢的電影太過值得，是上帝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一開始用夏宇的詩來談似乎有點太過做作，不過也就只有同輩的台灣青年能深深理解電影裡令人著迷的氣氛。對我來說前天才剛看完鴻鴻的《人間喜劇》，隔天又看這部電影這似乎是最能代表台灣印象的電影了，也因為這些電影讓我對身為台灣人感到榮幸與驕傲，這是別于台灣新電影的台灣味覺，60、70年後出生的導演以讓電影順利的從視覺轉向挑戰味覺，而我今天也想用味覺來談電影。
夏宇說桃子17塊一籃，我說電影20塊兩部。導演初體驗但味道仍不變，比起後來的成名大作，青年導演早期電影反而更讓我深深愛戀。原因不是因為鏡頭畫面多過美麗完美無缺。而是電影中帶有那的羞澀的氣味與不羈的影像語言。也許已經有不少人看過鄭有傑的《陽陽》、《一年之初》，對其絢麗的視覺風格感到吸引，文青也為其LOMO膠片感的打光瘋狂不已。然而在《石碇的夏天》，雖然可以看到往後特殊的影像美學，但並無後來的電影來的技巧化，取而代之的是更為質樸且令人感到更為詩意的畫面。這是我喜歡電影的緣故。不是做的亂七八糟而華麗的特殊效果，更不是幕後人員在調光剪接弄得手忙腳亂的刻意，而是一種純粹不加修飾的粗糙感，那是屬於這個小島上夏天的視覺。

對於沒看過的人來說，簡單的故事背景發生在新北的一個小鎮裡頭，我們可以快速的掌握電影敘事陳述著一位渴望離開小島的青年交會了一位魁北克到小鎮教英文的女性，兩位並無激烈的對手戲而是利用場面調度與精煉的鏡頭語言，準確的傳達了人物內心裡的想像空間。我想談的不是電影中男女情愛的元素而是劇情裡被分散的親情、語言、與文化衝擊。短短60分鐘左右的影像裡頭似乎把這個小島上夏天裡所發生的情節都給建立完整了。我們可以體會到男主角小志對於台灣的絕望，這是一整個年輕世代對於這個國家這個地方的告解與宣泄，如同小志無意間流出的「留在台灣沒希望啦！」一心只想藉著遊學機會到國外逃跑，明明就是這個世代令人產生共鳴的悲哀啊！身邊又有多少個熱愛電影，對影像工作不眠不休的付出著，幻想著能夠在異國找到屬於自己的發展空間，又有多少人再喝完洋墨水，歸國進入22k的責任制生態裡？電影裡我們看到有趣的世代隔閡。語言錯位，小志用流利的英文對著女主角alisa講話而alisa則是用中文與他對話，小志在炙熱的夏天裡露出青年古銅色性感的肌膚，鏡頭刻意的放大毛細孔與身上汗水，正流淌在整個悶熱的季節裡。《人間喜劇》裡鴻鴻，用颱風吹亂夏季的浮躁與人物的情緒作祟，如同醫院裡混亂的空間中焦躁的哀鳴。整個夏季不外乎是令人厭煩的，尤其是在超過30度的空間裡，光是呼吸都感到厭倦。《石碇的夏天》沒有海邊玩水類似網友們臉書上的戲水劇照，而是騎著摩托車悠閒地吹著路邊的風。主角們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則象徵著對異國文化的一種嚮往。alisa穿上奶奶拿給她的旗袍直說好漂亮（好做作）、而在天燈上寫上的願望也成了電影結束之後，沒有被直接交代的淺台詞。

我想，如同小志，整個世代的青年終究是迷惘的，對於自己內心願望的真心祈禱，那是一種不夠明確的定位，是一種幻想。家境好的同學們都利用暑假飛去美國渡假或遊學玩耍了，有幾個則是在歐洲旅行；比起窮酸的自己還在追逐夢境，萊爾富的奶奶們對話更是顯得十分諷刺：「你不知道我都怎麼在丹麥或紐約旅行的.../ 噢，沒有啦夏天去北歐最好了/ 那邊天氣不會那麼熱...你知道在紐約搭計程車很危險嗎？...」奶奶們都在享受退休生活了，不再遺留電影裡頭那彷彿傳統女性的哀怨與吶喊，舀的雞湯被拒絕或顯得多此一舉、關心的話語被顯得嘮叨不奈。小志對著電視機螢幕上將英文電影翻譯成台語朗誦出來，看似顯得荒謬的橋段也正是電影中令人喜愛的元素，提醒觀眾習以為常的生活、對話與反感，但生活的切面在影像中被重新診斷了。倘若這就是台灣的人情味、這個時代的困擾那麼我們又該怎麼去思考利用兩個月的時間與這塊土地和睦共處而不去渴望希臘的愛琴海或北方的島嶼呢？

也許在過了不久之後，我們已經開始遺忘台灣新電影面走過風霜的歷史記憶。如同電影中的小志，一個廢世代青年的化身跟著電影走進洋化的pub裡頭、隨著旋轉的disco球迷惘與搖動，然後再一次被自己的崇洋媚外給挫敗，走出去流浪又走回來失望。夏天裡的小島有最明亮的陽光與最清澈的海洋，台灣是美麗之島，FORMOSA，我們仍舊無法強迫自己找回原本該屬於自己的國族認同，又像是小志看見金頭髮的外國人時強迫症的說起英文、阿嫲見到外國人時就誤認為整個世界都是美國人，那種看似可愛卻又糊里糊塗的天真，是台灣血液裡一種不得不讓人會心一笑的幽默，一種台灣式的禮節與和藹可親。想著影像中簡單的故事沒有什麼，電影就結束了，我們繼續陶醉在高野寬的ambience音樂裡，被視覺抹除了記憶、聽覺引導我們回想、嗅覺是隨處唾手可得的，走出電影院的放映廳外，看見臺北天空陰暗的夜裡，好像這不是台灣的夏天但實際上又是臺北的夏天。夏天是容易混亂的，夏宇說：「差不多要進入野獸派/ 同時對風格感到厭倦」。

當我們還在爭吵著年輕人的未來在哪裡時，電影已經用味覺偷偷告訴我們了，只是有人察覺有人則否。

《石碇的夏天》
鄭有傑
Summer Dreams
彩色 Color
2001│Digibeta │65 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