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大部分的独立小成本电影一样,电影的影像质量十分粗糙。贾樟柯导演的前几部作品也是那样,画面极其不清晰,但这并不影响一部电影成为一部好电影。
  作为青年独立电影导演,应亮导演经常被人拿来与贾樟柯导演作比较,从画面的粗粝感到对西部县城的钟爱,确实让人觉得有颇多的共通之处。
  本片和《三峡好人》一样也都关涉到了搬迁问题,关涉到了寻找的问题。电影开始时汽车的场景让我想到了《小武》,广播让我想到了贾樟柯导演的高音喇叭,毛主席像。那些流行歌曲让我想到了《小武》里的《霸王别姬》。和陌生人一同寻父让我想到了巴西电影《中央车站》。找到父亲时,看到父亲抱着自己的女儿,有另外一个小家庭时,想到了《菊次郎的夏天》里可怜的小正太。所以,在这些方面的剧情安排上导演应该也不无借鉴吧。
  讲述这样一个男孩寻父的故事,可以看到导演所要关涉的问题,也立即分辨出他和当时贾樟柯拍《小武》时切入点的高下。我认为还是贾樟柯更具有洞察力,贾樟柯的影像更有力量。贾樟柯通过讲述县城里的青年小武的故事,向我们展开了一幅90年代中国的社会图景。各种长镜头全景镜头下,九十年代中国人的面貌,普通人在大时代中的诉求以及中国社会所经历的转型都分毫必现。其中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小山回家》里的那个长达6分钟的长镜头,这也是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中我最喜欢的一个镜头之一。导演把镜头对准行走中的小山,人物在镜头之下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我们不禁自问,人物要走向哪里,要走到什么时候,九十年代的出路在哪里,中国又将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并且在贾樟柯的电影里经常有表现街头人潮涌动的广角镜头,下班的下班,回家的回家,各色的表情让人五味杂陈,这样的镜头很能引起观众对九十年代的回忆或想象,想象那时候的人在想什么,他们的梦想是什么。世纪末的迷茫,人情的疏离,人际关系的瓦解,道德的沦丧,县城的消逝,商品大潮的来袭,房地产的疯狂,这些都是导演所关心的话题,贾樟柯的电影几乎都有种纪实的震慑人心的美感。
相比之下,应亮导演选择了这样一个男孩寻亲的故事。广播、电视的使用跟高音喇叭一样,还是讲的是话语权的问题,集权的问题。高音喇叭放在90年代是完全符合情景的,但是时间跨到了2000年之后,高音喇叭早已淡出人们的生活,再使用这一道具来象征集权似乎已不太跟得上时代的步伐。我们知道进入新世纪后,电视新闻、网络等便成了新的大众传播工具,话语权一部分的已经转移到了普通民众的手里,对于意识形态的控制早就不是高音喇叭那种粗笨的方式,而是渗入到人们的思维方式或生活方式。汽车里的广播,防洪的指示这些都说得通,但是在商店买东西通过电视,传达死讯的那个情景就不那么能经得起推敲的。很明显的可以看到,那个电视机是放在小商店的正中央,货架前面向外面摆放的,哪有小商店这样放电视机的,好像专门为了给过路人看电视似的。好的电影总是让观众觉得它的每一处都合情合理。前一阵子再看《朗读者》,充分的感受到这种完善之感,你感到主人公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定都符合你对人的想象。编剧只有在充分的了解了人之后,才能从剧本的内在叙事中发展出人性在矛盾冲突下所展现的美好、脆弱、罪恶。
男孩寻父,乡村建设工业园区,房地产这些问题其实《小武 》已经讲得很明白了。我想说的是,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导演还是在说同样的问题,十年之后县城已不再是当年的县城,问题却还是同样的问题。今天看严复的《与外交报主人书》,讲洋务运动,讲中体西用,中国应怎样对待西方文化时,深刻的感觉有些问题尽管讲了百年之久,前赴后继的知识分子尽管给出了无数有建设性的方案,掌握权力有能力去实践的人却从未付出过一点实际行动,问题从未被得到好好解决。
  虽然导演还不够锐利,可是瑕不掩瑜。有些地方台词的设置得很好,充满了生活的人情世故。配乐恰到好处,群众演员掌握得也是相当不错。另外,蜀中人民的那种气质通过方言的使用,真实场景的取景,细节的设置从而把握得很生动很准确。
  故事本身是很感人的,父亲这个角色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男子气?是安全感?是炫耀的虚荣?是渴望长大的成人世界?是憎恨的对像?是反叛的对象?父亲,母亲,在东方人的情感世界里至关重要,家、朋友、故土,这是中国人传统的情感联结方式。最终男孩还是弑杀了父亲,没能逃脱这场人伦悲剧。要是侯孝贤导演来拍,或者还会是像北野武那样,男孩看到父亲有了另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后,无限伤感的回到乡下,回到母亲身边,回到那样的乡村的劳作与生活。那一辈的导演对于善与美和乡土情怀还是有更多的坚持,这与他们的成长年代不无关系。至少生活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疏离土地,谄媚物质。

背鸭子的男孩(2005)

又名:Taking Father Home

上映日期:2005-11-20(东京FILMeX电影节)片长:100分钟

主演:徐鋆 刘晓培 王杰 

导演:应亮 

背鸭子的男孩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