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不完全统计,自2014-2017年间,总共有超过5000名来自西方国家的男性和550名女性离开自己的家乡加入ISIS圣战组织【1】。这是继二战以来的所有因加入恐怖主义组织造成的人口迁徙中,规模最大的一次。这其中,很多年轻女孩的动机尤为难以理解——她们大多是未成年,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孩子,很多家境良好甚至非常优渥,却放下西方国家优越的条件,背井离乡去战火纷飞的叙利亚和伊拉克生活。不仅如此,当ISIS逐渐失势后,如何看待和处置这些姑娘们也成为了欧美热议的问题之一【2】。

我们常说的圣战新娘,其实是一个片面的说法:只是因为按照沙利亚法律,女性无法在单身没有男性亲属陪伴的状况下进入伊斯兰国边境并长期居住生活,所以一个姑娘通常在入境伊斯兰国的几天之内就必须结婚,因而有了“新娘”的说法。然而,并不是所有逃往伊斯兰国的女性都会结婚之后切断任何与外界的通讯,安心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她们很多会服务于所谓的“女性救助中心”(我们在片中看到Lisha刚进入Raqqa后就被送进了这样一个中心),安排新来姑娘的婚嫁,部分会成为教师和医生,甚至表现优秀的会被上级安排洗脑更多的女性,有自己的社交网络账号。在后期伊斯兰国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一小部分还直接被调上了战场,或者成为了自杀式袭击的人肉炸弹。对于后面的几类,她们很多人的婚姻都只是假结婚(marriage on paper)而非事实婚姻,而称呼她们为“女恐怖主义分子“或”女圣战分子”更为贴切。

根据国际犯罪学年鉴关于伊斯兰国西方女性的特殊刊号的文章,大概女性逃往伊斯兰国的原因可以总结为五点【3】:

1。种族主义仇恨:这些人在被洗脑之前,本来就对西方世界对于穆斯林的种族主义感到非常的愤怒和不满。她们之中很多人在孩童时期曾经因为自己的穆斯林身份受到同龄人的霸凌或歧视,或是看到家人朋友所受到的歧视而心存怨念。根据伊斯兰国的洗脑说法,所有对穆斯林的不公正对待加上中东的各种战火都是西方政府下的一盘大棋,为了进行类似于种族大清洗的行动做准备,而穆斯林必须对此作出反击。这也是伊斯兰国征用很多男性圣战者的常用手段。

2。建立新伊斯兰国的理想:这类人的暴力倾向和情绪相对1来说不是那么严重,而反而非常的理想主义。他们相信就如同冷战时期很多人从美国逃往苏联一样,所谓的伊斯兰国实际是一个建立在伊斯兰教义上的新兴的国家,一个理想的乌托邦,在那里人人平等博爱,物资充足,人民幸福安康。本剧里,高中生姑娘们在清真寺遇到的大姐姐,给她们展示Raqqa好像度假村一般的景象,利用的就是这种心理。这类人里有很多天真的白人女性,她们可能并不是特别关心圣战本身,只是过于纯良,没有形成对基本信息的判断力。很多这些人等到了Raqqa之后发现事实与期待的不符或者看到暴力场景会反悔,但往往为时已晚。

3。虔诚教徒:这类常见于本身就是虔诚穆斯林身份的女性中。她们只是简单的认为,如果不为伊斯兰国付出牺牲就是对安拉的亵渎,死后会下地狱,所以“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这种人很多是被家庭其他成员带着一起逃往伊斯兰国,或者是结婚后因为丈夫被征用为圣战分子所以自愿跟随丈夫去往伊斯兰国。

4。感情原因:这是最典型的符合“圣战新娘”描述的原因,这些人很多也是天真盲目类,相信所谓真爱,要么在网上网恋结识了伊斯兰极端分子想要追寻对方到伊斯兰国,要么是在生活中与身在欧洲的极端分子相恋,被劝说一起到伊斯兰国。还有一部分则是被洗脑分子利用,认为穆斯林男子都很帅,而且都是认真有理想的好男人,而日常感情生活受挫之后,到伊斯兰国寻找真爱。

5。追求集体生活:这些人很多属于家庭不幸类(如剧中Kerima的父亲酗酒并有家庭暴力),或者在日常生活中比较内向不善于社交,朋友很少,觉得时常被周围人所排斥。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对在西方个人主义式的生活感到不满,所以想要逃离。而伊斯兰国洗脑分子则强调在那里大家都是朋友,特别是强调伊斯兰教里的“姐妹”观念,给这些年轻姑娘营造了家庭或者集体的氛围,使伊斯兰国变得非常具有吸引力。

我们可以看到本剧中的四位逃往伊斯兰国的女性代表,分别有着不同的原因——年龄较大的佩文主要是3和4,Kerima则是4和5。苏丽是1和2(也有一些5),莉莎这条线设定的比较模糊,但是我倾向于认为她是1的成分比较多,而客观上来讲,她最后的告密举动证明了她实际上有非常强烈的暴力和危险潜质,因此对这个角色的开放结局设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这五百多名女性中,有一些因为在社交网络上是网红或者想要回到出生国家而被媒体连续报导,这些人也成为了本剧女主角们的原型。在这里提到几个:

1。英国伦敦 Bethnal Green 三人组集体出逃事件【4】

2015年2月,伦敦东区高中Bethnal Green Academy 的三位闺蜜 Amira Abase, Shamima Begum和 Kadiza Sultana 偷了家里的钱和珠宝买了从伦敦去伊斯坦布尔的机票,三人当时均在15-16岁,因为在网上与2013年逃到伊斯兰国的另外一名女性洗脑分子结识,因而策划了这次旅行。

2016年,Sultana在一次空袭中丧生,据她的家人描述,Sultana去世之前曾经和家人通过讯息表达了悔恨,而且根据她受到袭击的位置,她很有可能是在出逃的过程中受到的袭击。Abase据报导也在空袭中丧生,时间地点未知。三人中最受到关注的是Begum,在基地中她与荷兰圣战分子结婚,生了三个孩子,由于伊斯兰国的艰苦环境前两个孩子都早早夭折。2019年,怀着八个月身孕的她在伊斯兰国覆灭之后在叙利亚北部的一个难民营联系到了西方媒体要求回到英国,而虽然英国方面对她的孩子普遍持宽容态度,但是在对她本人的态度上则引发了很大的争议。在她的采访中,她依然坚信伊斯兰国的正确性并毫无悔恨之意,并且在之后的调查中,英国方面发现她曾经对其他女性进行过洗脑工作,并在占领地充当“道德警察”迫害了很多其他女性。最终,英国驳回了她的归国申请,并撤销了她的英国国籍。在之后她申请孟加拉国(她父母的祖国)的国籍,也遭到驳回。2019年夏天,她的第三个孩子也在襁褓中夭折,引发了国际社会对于“圣战新娘”处置政策的新一轮讨论。

2。德国的Linda Wenzel【5】

2016年7月,15岁的德国少女Wenzel出逃投奔伊斯兰国。Wenzel来自比较和睦的白人天主教家庭,还是理科很强的优异学生。虽然从2016年初父母和学校就发现她开始读古兰经信仰伊斯兰教,但都觉得这是她的自由而并没有加以干涉。知道她后来在网上认识了圣战分子,网恋并离家出走之后,她的父母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伊斯兰国她与一名车臣恐怖分子结婚,丈夫后来在摩苏尔战役中丧生。2017年她被摩苏尔武装军俘虏,随后送给伊拉克当局。由于当局认定她在战役中充当过狙击手手下有其他人命,因而不能将她遣送回国。按照伊拉克法律她足够可以判处死刑,但是在国际舆论下,最终伊拉克判处她有期徒刑六年。

3。英国曼彻斯特的Halane姐妹【6】

Zahra 和 Salma Halane 是一对双胞胎姐妹,2014年两人十六岁时双双失踪。两人的父母事后才发现她们在社交网络上分享转发极端主义思想已经有一些时日了。 Halane家是传统的穆斯林家庭,但是朋友邻里都声称虽然Halane家里对信仰很虔诚,但姐妹对其他人也很友好,因而对他们的出逃表示难以置信。目前两人均还在叙利亚,前途未卜。

4。美国阿拉巴马州的Hoda Muthana【7】

这是另外一个饱受舆论讨论的例子——Muthana 于2014年20岁时逃往伊斯兰国,值得注意的是她出生于一个外交官家庭,可谓家境非常优渥了。但是在美国著名红州所受到的种族歧视可能影响了她的极端化过程。在伊斯兰国,Muthana三次结婚,前两任丈夫都在战争中丧生。据说她曾经试图逃脱,但是被抓回去,并且经历了暴打,强奸和虐待。最终她生活的地区被解放,目前她生活在叙利亚的难民营里。2019年,在申请回到美国之后,她的美国国籍被撤销并被拒绝入境。值得深思的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进行了恐怖主义活动,只是在Twitter上散步仇恨和极端主义思想而已,但是她出逃时已经成年,并且也有对更年轻的女性进行洗脑的倾向。她的结局也引发了很多人对美国移民政策的讨论和质疑。

我们可以看到虽然伊斯兰国的主体已经灭亡,但是这些“新娘”们的回家路却受到了重重阻碍。对于这些年轻女孩,特别是在出逃时未成年的女孩,很多国家依然没有这方面的健全法律规定如何给予合适的处理。她们究竟是受害者,还是披着羊皮的恐怖分子?两者的边界如何去界定划分?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更重要的是,一旦做出了出逃的选择,往往意味着也就没有回头的路,西方社会又该如何教育这些年轻人,并及时遏制他们的极端主义思想呢?

References

[1] Hoyle, Carolyn, Bradford, Alexandra Frenett, Ross. 2015. “Becoming Mulan? Female Western Migrants to ISIS.”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Dialogue. Retrieved November 25, 2015

[2] Petrou, Michael. 2015. “What’s Driving Teen Girls to Jihad?” Maclean’s, March 7, 2015. Retrieved November 25, 2015

[3] Viano, Emilio 2018 "Introduction to the Special Issue on Female Migration to ISIS" International Annals of Criminology, Volume 56, Special Issue 1-2, November 2018

[4] https://en.wikipedia.org/wiki/Bethnal_Green_trio

[5] Rachel Roberts (19 September 2017). "German teenage 'Isis bride' could face death penalty in Iraq". The Independent.

[6] Erin Marie Saltman; Melanie Smith (2015). 'Till Martyrdom Do Us Part' Gender and the ISIS Phenomenon (PDF).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Dialogue. p.4. Retrieved 25 February 2016.

[7] Rukmini Callimachi, Catherine Porter (2019-02-19). "2 American Wives of ISIS Militants Want to Return Home". The New York Times. al Hawl Camp, Syria. p.A1. Archived from the original on 2019-02-20. Ms. Muthana and Ms. Polman acknowledged in the interview here that many Americans would question whether they deserved to be brought back home after joining one of the world’s deadliest terrorist groups."


卡莉法Kalifat(2020)

又名:Caliphate

主演:吉泽姆·埃尔多安 Amed Bozan Aliette Op 

导演:Goran Kapetanovi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