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1-31

香水:酒神的祭品——由《香水》观感

拖延症到我这个程度，恐怕是不好治了。
这书是大三的时候于泳给过我一本，翻了翻放那了，过了几年发现有这个电影，翻都没翻。

这个片子讲的是一个拥有嗅觉天赋的男人的故事。从他出生，到发现天赋，再到他为了造出人间极品香水而不得不杀死若干少女。
他虽然出生在鱼肆，那是一个想起来就捂鼻子的恶臭之地，但是他的嗅觉生来就不同寻常，能清晰地分辨自然界万物的气味，哪怕相隔甚远。
到了青春期，他发现世界上最香的其实是女人体香。并因此不慎失手捂死一个女子。
后来他毛遂自荐去一个过气香水师店里充当幕后英雄，也就有机会造出来他梦想中的香味。
可是，很不幸，这世间万物能够提炼极品香气的是那少女身上的青春洋溢的体香，也许是若干荷尔蒙以及若干羞涩还是什么，嗅觉是最难描摹和解释的知觉，恐怕只有这个男人才懂得其中的奥妙。

这里我是看晕了的。作者的意思是，美好的事物都需要以人命为代价吗？
也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在于，长城兵马俑金字塔这种世界奇迹，无一不是几十万人以命相换的建筑，哪个匠人不也是将自己的生命灌注在作品之上。后人登长城拍照留念到此一游，也并没有觉得格外不是。
不对的地方，在于这些生命的美好为了他人的意愿，成为祭品而就此戛然而止。这貌似是有违人伦的。

一个个女孩接连死去，直到最后事情败露，男人遭万人唾骂，将被绳之以法。
最后的高潮来自于行刑之前，男人用女人们生命造出的香水被洒出，顷刻间，人们陶醉在这世间无有的美好之中，忘却了一切，面露欢愉，与相近的异性宽衣解带交欢不迭。直至翌日醒来，方才惶恐万分，穿衣离去。

这个场面让我想起希腊神话里的酒神文化，倡导极度的浪漫和狂欢，主张人生来是为了愉快而生。
与所谓的日神文化相对立。
日神是这个世界赖以稳定发展的秩序和约束，它是法律，是文明，是道德。
人类社会历史似乎总是受制于这两种基本的冲动：
一是对个体内在情绪的抒发，即尼采所说的“酒神精神”；一是对外在理性所标画的超越世界的追寻，即尼采所说的“日神精神”。
这两种冲动代表着两种基本的人生哲学观：走向世界，故追求成功；走向内心，故期望超越。
每个人都是理智与疯狂的混沌体，合二为一，时而理智，时而癫狂。

日神文化以利为本，最终成就了一些阴谋家和企业家，他们负责生产商品、法律和国家机器。
酒神文化以人为本，最终成就了一些艺术家和哲学家，他们负责生产自由、艺术和美的世界。
在西方，尼采是酒神文化的倡导者。
在中国，是庄周、竹林七贤和李白。
庄子所作《逍遥游》，名字就十足的酒神范儿，宁愿做自由的在泥塘里摇头摆尾的乌龟，而不做受人束缚的昂头阔步的千里马。追求绝对自由、忘却生死利禄及荣辱，是中国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竹林七贤的浪漫风骨和传世之作，恐怕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土壤为继了。
唐朝以后的华夏，更多的是被改良的佛家和儒家所制，一切皆为安定二字。且看其后的历史，时而被信奉酒神的异族所侵略，改朝换代。
所以纵贯历史，中华大地出现酒神代表的概率大大低于世界。

看我们当下的教育，基本上也是日神为绝对主导。讲求一致性和服从，弱化个体生命力和独立性。
也许这恰恰回答了钱学森当年问温总理的那个难题：为什么近代的中国没有出现过世界级大师？
而德国这个神奇的国家，却源源不断地输出世界级的哲学和艺术大师。
叔本华对人生的悲剧性阐述得非常充分，而尼采的酒神精神又彻底推翻了这无以为望的宿命论。
这是一个坚实的世界观基础，酒神精神是绝对的生命力，是回归到原始状态下的人与彻底的悲剧之间的对抗，这甚至应该是人生观的第一原理。
而，对人生的一切肯定，又是来自于爱。对自我的绝对的爱，对世界和他人的爱，是来连接和丰富酒神精神唯一的容器。
在爱里面，寻求一切的力量和希望，是在爱与被爱之中感受、体验和创造着未来，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漫无目的地荒芜。
“如果说生命是欢乐的源泉，那么，爱就是生命之欢乐的源泉，爱化痛苦为欢乐，化缺陷为美德。热爱人生的人对生命满怀感激之情，肯定人生的全部，连同它的苦难和悲剧……
到这里，我们开始接触到了尼采的酒神精神的实质。”
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
有些人的酒神彻底死了。
有些人的酒神被封存起来，一旦苏醒，会与日神搏斗。
有些人就是在日神与酒神的搏斗中，疯了。

以上是我由电影开始展开的思考和整理。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看尼采先生《悲剧的诞生》，一起继续探讨。
谢谢尼采，谢谢周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