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8-17

怪房客: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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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不少时间,再次搬进新居。
这间房子的前任房客跳楼了。我并不清楚原因。
秋天的巴黎像一堆发霉的针织物,在每个褶皱里都氤着酸腐气。我打开卧室的窗户,三面镌着无数扇窗的高墙扑面而来,如同无数双晦暗幽湿的眼睛,将蠕动的人间暂时压入失色的风景照中。
我在衣柜里发现了前任房客的一条长裙,又发现墙上有一个洞,里面端坐着一颗牙齿。为此,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好一阵。
房东和邻居们对我都抱有一种奇怪的敌意,警告我夜晚不得发出任何声响,否则就会被赶出大楼。我答应下来,走得蹑手蹑脚,连在家中都谨小慎微,害怕遗落下任何一枚脚印,给他们带来不便。
奇怪的是,这些发霉的邻居们从不出屋。

我决定去医院看望前任房客西蒙妮。
她躺在病床上,全身缠满绷带,只有一双眼睛、一对鼻孔和一张嘴半露着,里面缺了一颗牙齿。
我结识了同样来看望她的斯黛拉。这个美人儿带着淡淡的忧伤,像一株迷幻蘑菇让我处于微醺的境地,不可自拔。
她轻呼西蒙妮的名字,我看到她微睁双眼,努力辨认我们。
斯黛拉紧紧捧住她的双手:“你看,你的朋友也来看你了。”西蒙妮费力地将目光移向我,立刻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在嚎叫以外,我看到她面孔绷带上飘出一根长长的细线,想引诱我上前扯断。

我返回了公寓。
这些年来,这间公寓已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体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间做什么,都极为精准。它如同一张大口,吞噬着各种各样的人,形成同一个角色。
房客们以各种方式向我暗示这个角色的规则。当我走进咖啡馆,他们为我端上了方糖与巧克力奶。
“有蓝高卢吗?”我问。
“真抱歉,我们只有万宝路了。”
他的眼光就像在嘲笑我的其它选项,如果我坚持己见就太不合时宜了。
头一次我就这么接受了,以后这就成为了标准:巧克力奶、万宝路、巧克力奶、万宝路、巧克力奶、奶、奶、奶、奶、奶……
直到我醒悟过来:“不,我不要巧克力奶,我要咖啡!”
“可您一直要的是巧克力奶。”
“不,我从不要巧克力奶,是你们一直给我巧克力奶!”
“您不考虑巧克力奶?”
“不,我就要一杯咖啡!”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咖啡机坏了。”
我咆哮道:“我知道你们的阴谋,你们总是给我厌恶的巧克力奶和万宝路,要求我十点后换上棉拖鞋走路,就是想一步步把我变成西蒙妮,因为我占了她的位置,你们这些凶手!”

我装上了防盗警报器,每天晚上直到睁不开眼才睡觉。
我濒临崩溃。
西蒙妮究竟留下了什么?除了一声尖叫、一颗牙齿、一套女装。蝉死去了,蝉蜕还活着,渴念着一具鲜活的身体。
我尝试着反抗,打掉自己的一颗牙齿藏进了墙洞,并涂脂抹粉,将自己打扮成女人。
“他们想逼我也自杀……好啊,那我就死给他们看看!”
一颗诡异的篮球闯入了我的视线,滚成我的头颅。
“我想我怀孕了。”

别人厌恶死亡,而我厌恶出生。
从出生起,人就只能盲从规则。就像轨道上运行的车,我是一辆车,也是所有的车。
当我站在窗台打算纵身一跃时,所有的房客都出屋了,他们端着红酒盛装出席,一边欢叫一边鼓掌。
不,不能完全一样!
我需要一点偏差,哪怕一点。
当我第一次跳楼未死后,我又拖着身躯爬回了房间,第二次纵身跃下。这才是我之所以是我而与其他人区分的差异,而这一点偏差,就是我对所有规则的嘲弄。

我在同样的地点跳下了楼,躺在同样的病床上,身上缠着同样的绷带。
我听见斯黛拉在唤我的名字,声音里淡淡的忧伤像一株迷幻蘑菇,从我的胃里苏醒。我微睁双眼,她捧住我的双手:“你看,你的朋友也来看你了。”
我费力地把目光移向那个陌生女人,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牙床的一部分空了,就要有牙齿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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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钟颠覆一部电影

怪房客Le locataire(1976)

又名:The Tenant

上映日期:1976-05-26(法国)片长:126分钟

主演:罗曼·波兰斯基 伊莎贝尔·阿佳妮 茂文·道格拉斯 谢利·温特 

导演:罗曼·波兰斯基 编剧:Gérard Brach/罗曼·波兰斯基 Roman Polanski/Roland Top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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