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现代游牧群体对主流系统的否定与反叛


即使现代游牧者和主流社会都把他们的生活称为“游牧”,但毋庸置疑地,那本质上是一种流浪。在现代社会,无论是游牧还是流浪,都可以看做是在逃离主流文化,逃离主流社会,甚至是逃离整个主流意识形态。而逃离就意味着否定,逃离主流的潜台词就是主流不够好。现代游牧民族出于种种主动或被动的因素选择成为游牧民,对主流系统来说,前者意味着彻底的完全的直接的否定,而后者则意味着由于主流系统不足以支撑他们在主流系统的生存,因此也是对主流系统不够完善的批判。
称之为“游牧”,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是对主流的表面妥协,因为直白地去流浪就是直白地否定主流,叫做“游牧”,则显得温和许多。
Fern的逃离,既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Fern起初因为金融危机而导致的经济萧条被迫离开那个依托于工业产业兴起的小镇,而在经济萧条的现状下,她作为一个本身就不那么符合主流的中年女性,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来继续生活;但如果她愿意接受妹妹的帮助,她是有可能回到主流系统,和其他人过一样主流的生活的。在影片后段,Fern的妹妹说起Fern年轻时就十分反叛——与认识不久的人结婚,去往遥远的西部再也不回家,丈夫去世之后也仍然没有回家。从Fern从始至终的反叛或许可以看出,她在中年时几乎彻底地逃离主流也是一种必然。
Fern对游牧生活的坚定选择,其意义不只局限于对主流生活方式的反抗,更是在拒绝主流意识形态强加于她的评价机制。

二、主流系统对逃脱者的排斥与“拯救”


美国社会对于现代游牧民族的态度是排斥的。这种排斥态度本质上和主流对流浪者的排斥是具有高度同一性的。认同主流的人以及那些从属于主流的文化、规则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强大的掌握话语权的共同体,对共同体来说,游牧者的离开让他们感到矛盾和困惑。游牧者诗意的生活有时让他们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生活,怀疑是否这个主流困住了他们,但是固有的观念难以打破,在进一步质疑主流和解决那个引发质疑的导火索之间,共同体总是会选择后者。而解决流浪者的方法无非就是两种,一是赶走他们,二是“拯救”他们。看似矛盾的这两条道路本质上是很相似的。
Fern在妹妹家的院子里和一群朋友交谈的情节对这一点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安于主流的人,有的尖锐地批评和嘲笑她的生活无依无靠,不符合规则,有的温和地安慰她,主动提出给予她物质上的帮助让她能够回归主流。
嘲笑她游牧生活的人代表的是一种直接的排斥,在明面上不愿意认同游牧者。想要拯救她的人则怀着隐性的高高在上,下意识地认为只有回到主流才是所有人最好的归宿,这种高高在上或许她自己都不能够察觉。主流的人们又驱逐她,又想尽办法让她留在主流系统里。总之就是要用各种强硬的或者温和的手段“帮助”她抹去那个所谓糟糕的流浪者标签。

三、结语


《美丽新世界》里,赫胥黎笔下的野人被迫进入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但他最后还是无法忍受那种被强制规定的,同质化的美好,向文明世界提出了“我要有选择痛苦的自由”并选择自杀。
以Fern的妹妹为代表的那种主流群体所习惯的安稳生活就一定是更好的吗?或者说,人不能有不好的自由吗?


Fern用她的现代游牧实践就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关于生活的,关于自由的,关于精神世界的,更加多元化的答案。


无依之地Nomadland(2020)

又名:浪迹天地(港) / 游牧人生(台) / 游牧之地

上映日期:2020-09-11(威尼斯电影节) / 2021-01-29(美国) / 2021-02-19(美国网络)片长:108分钟

主演: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大卫·斯特雷泽恩 德里克·贾尼斯 泰· 

导演:赵婷 编剧:赵婷 Chloé Zhao/Jessica Bruder

无依之地的影评